“就凭您那三毫米大力马绳?您算过承重和冲量了没有?咱们可是全负重啊!”我也不是非要泼他冷水,可我实在不愿意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那根小细绳,这未免太过儿戏了。
“那你说咋办?不去了?”峰少似有些不满。
我见他们俩都是一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样子,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把话说死,便退让了一步,“要是能解决绳子的问题,我就没问题了。”
这话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却是我将他们的一军——在我看来,这次开线行动实在过于鲁莽、过于乐观了,硬上的话只怕连两成的把握都没有。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后悔得这么快,但涉及小命,我还是要谨慎一些。
“绳子吗?我家有啊!”次曲用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似乎很乐意帮我们解决困难。
我心说次曲你可别添乱了,回头我们仨要真上了新闻,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呀!
但我又不能这么直接怼回去,便转着眼珠子对她说道:“呃,次曲啊,我们不是说带条麻绳就行的,我们没有缓冲包,打保护是需要动力绳的。”
“就是动力绳啊!直径9.5的!”次曲眨巴着眼睛大声说道。
啥?这都有!我被她气得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那长度呢?如果路程至少二十米的话,我们起码要三十米的绳子才保险。”
“长度……只有二十米啊。”
“那不够的!”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摆手。
“够啦!把我的绳子接上不就行了?”蛋老师眉毛一扬,瞬间找到了破局之法。
“您那绳子太细啦!而且大力马绳没弹性的,只能当静力绳!”我还在试图挣扎。
“你这就外行了吧!”峰少说,“静力绳和动力绳可以连接使用,同样能提供缓冲。
要是嫌绳子太细,那把二十米长的大力马绳绕成十米、五米,总可以吧!”
“那主锁呢?扁带呢?”
“我家有啊!都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说话间,次曲已经带着他俩跑出去拿东西了,只留下一脸生无可恋的我独自愣在风中。
没一会儿工夫,全套东西都已准备齐全。蛋老师呵呵一笑,把一捆用过的绳子连同扁带、主锁统统挂在了我的肩上。
末了还贱兮兮地来了一句:“谁要的谁背啊!”
“嘿!有本事你们别用!”
“行啊!只要你会自己打保护就成!”峰少嘲讽一句,扬长而去。
“自学行不行!”我一怒之下发愤图强,花了十分钟时间上网找个帖子学了几招,至于好不好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回到房间又寻思了一阵,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靠谱,便厚着脸皮敲开了蛋老师的房门,恰好峰少也在里面,我们三个又一次聊起了线路的事情。
“蛋老师,我真觉得这趟没法去。说实在的,咱们仨都没有开线的经验,这线又那么难,你说这……唉!”
“小晖呀!我是觉着你惦记得太多,真的!我是那种莽撞人吗?真要走不通了我肯定是第一个要下撤的呀!”
“就是嘛!”峰少也跟着劝我,“咱们仨那可是户外圈里少有的怂货了,大胆规划、小心行事就好了嘛!只要不好走,咱们立马跑路!”
我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只得勉强应了句:“行吧!”
“至于那些绳子啥的,既然有了那咱就带着,轮流背,省得累!”蛋老师大手一挥,表示不用我一人承担所有。
“就是!都好几年的老队友了,说是共过生死也不夸张,一起嘛!”峰少使劲晃荡我的肩膀,把我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弄得我头晕眼花。
“那就这么定吧……唉,你们这可真是……怎么就明知那山有虎,还偏向那虎山行呐?”我定了定身子,无奈地吐槽着坑爹队友们。
“对嘛!这才有个领队的样子嘛!”峰少笑嘻嘻地说道。
“得嘞!今天好好休息,明儿一早跟咱领队大人进山!”
“呵呵!”我不情不愿地甩给他俩一脸苦笑。
又坐了一会儿,楼下终于传来次曲“吃饭”的呼唤。我们三个饿死鬼飞也似地冲下楼梯,就好像去晚了会没饭吃一样。
“次曲,你爸妈呢?”峰少见楼下只有次曲一人,便凑上去打听了一句。
“他们去陪爷爷奶奶吃饭了。”次曲麻利地给我们每人递了一双筷子,“我马上也要过去,你们先吃着,碗筷什么的我回来收!”
“啊?你不跟我们一起吃了?”峰少的眼里明显有些失落。
“嗯!晚上咱们再一起吃!”说罢,次曲把围裙挂在一边,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峰少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蛋老师夹起一筷子藏香猪肉,幽幽地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哇!”
“是啊,又岂在……咦?什么鬼?你在说啥?”唉,峰少这货不愧是坠入爱河的人啊,连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你猜?”蛋老师连饭带菜吃了好大一口,一双大眼珠子贱兮兮地盯着峰少。
“我……我这……我这有这么明显吗?你们都看出来啦?”峰少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不嘛!”我学着蛋老师那阴阳怪气的声调揶揄道,“您就差没把‘我看上次曲’这几个字写在脑门子上了!”
“啊?哦……”峰少这回彻底无语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只好闷着头使劲干起饭来。
吃饭的工夫,我脑子里还是在反复琢磨着路线的事情。眼看着山边的大风比之前秦岭的还要凶猛,那份“我命由天不由我”的绝望感就突然之间涌上心头。
一想到自己在自然伟力面前的那种渺小与无力,我就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晖,想啥呢?”蛋老师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明知故问道。
“还能想啥?”我把筷子一撂,满心愁怨瞬间浮在了脸上。
“咱不都说好了吗?你还要变卦?”
“不是变卦,是发愁!我总感觉这次要出事。”
一听这话,蛋老师当时就不乐意了。只见他捧着饭碗不耐烦地说道:“瞎扯啥呢?咱们哪次走线不碰上点倒霉事?又有哪次缺胳膊少腿了?别瞎想了,吃饭!”
“就是!勿做他想,好好吃饭!”峰少也跟着训了我一句。
“好吧,吃饭!”我重新拾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粒。
好不容易完成了吃饭的任务,心情郁闷的我只想出去走走路散散心。可“色迷心窍”的峰少非要拉着我们一起刷碗,说是餐具太多,怕次曲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亲,您追个姑娘还非要捎上我俩呀?”蛋老师抹抹嘴上的油,不情不愿地问道。
“哎呀,我亲爱的队友们呐,小了!格局小了!”
峰少的一只手使劲敲着桌子,“今天咱仨搁这刷碗,那可不是为了追什么姑娘啊,而是为了维护咱们汉、藏两族的友谊呀!咱就说,你们真好意思这么白吃白喝?”只见他随手拿起次曲留下的围裙,瞪着眼睛跟我们说瞎话。
我一看这货是存心要拉我们干活,便端起播音腔调恶心他说:“那么,为了更好地维护汉、藏两族关系,本领队特令峰少同志作为汉族代表远嫁纯白村,与藏族姑娘次曲——和亲!”
“对对对!倒插门!上门女婿多有诚意!”蛋老师赶紧接上话茬,气得峰少脸都绿了。
“哼,爱干不干!”峰少小声嘟囔一句,自顾自地收拾起了餐桌。
“好小子,加油干!本教授给你录像留证,保证感动老丈人!”
峰少听完当即送了蛋老师一个白眼,嘴里还念叨一声:“边去!”
我看着沉浸在家务活中的峰少,忽然想到这两天好像都没有好好跟小文聊过天。
诶?说起小文……陌陌这丫头后来有没有找他哥说说话呀?我第一时间把这份疑问抛给峰少,得到的却是他长达五秒的愣神。
“完蛋!”回过神来的峰少猛地一拍脑门,随后一把扯下围裙,掏出手机跑了出去。
嚯,我心说你丫的连这事都敢忘,是真不怕陌陌“打飞的”过来拍死你啊!
“他还有妹妹?”蛋老师望着峰少绝望的背影,幸灾乐祸道。
“我也溜达一会儿。”说完,我便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傍晚时分,我把晒好的睡袋跟其他装备一起塞进了防水驮包,背架上只留下一个用来装随身物品的弹力袋。
等到清单上的物资被逐个打上对号,我的行囊便算是整理完毕了
。本着同志友爱的原则,我又主动跑去帮队友们收拾东西,可到敲门时才发现,他们俩早就弄完收工,上到三楼喝茶去了。
“要不要再补充点啥?我看村口小卖部东西还挺全的。”
蛋老师想了想说:“要不你也买个高原打火机算了,那个打火石吧,它终究是个备用的东西。”
“不想增加负重了。”我那堆行李比去秦岭时背的还沉,简直要累死人了。
“我知道你是玩轻量化的,但也真不差这十几克啊!再说了,咱们光是气罐都带了多少了?你也轻量不了哇!”
唉,行吧!听人劝吃饱饭,我买就是了。
“小晖,帮我带两罐功能饮料!”峰少趴在露台上冲我大声吆喝道。
“我也要!三罐!”蛋老师趁机补刀。
作为一名合格的领队,我不仅憋着一肚子怨气完美满足了两个坑爹队友的要求,还额外买了几个鸡蛋和面包片,打算到那木拉错营地给大伙煎三明治吃。
“次曲,明天的马帮安排好了吗?”蛋老师开着免提询问道。
“好了!就用我家的骡子!”电话那头的次曲气喘吁吁地说。
“你干嘛呢?要不要帮忙?”峰少自作多情地凑到了电话旁。
“不用!我在山上赶骡子呢,晚上见!”说完,次曲挂掉了电话。
“赶骡子?”峰少一脸懵逼。
我说:“你不知道吗?藏民的骡子平时都是放养的,所以马帮才需要早几天预约啊!”
“哦,我忘了。”峰少挠了挠头。
眼看各项准备都差不多了,我最后又问了一次:“大伙想想,还差啥吗?”
“我这边不差了!”蛋老师在自己的任务单上打了最后一个勾。
“不差!”峰少关掉手机里的路书,表示一切就绪。
“那好,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