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藏卷阁兄妹取案 上书房父女无言
隐身的李妙锦跟着长兄到了一处庭院前，正屋牌匾写着三个字，藏卷阁。
门口两守卫一见来人是李轩铮，首先作揖行礼。“拜见少掌门！”
李轩铮马上回礼，客气问候。“二位值守辛劳，请受轩铮一拜！”
“还请少掌门不必多礼，我等受不起！”两守卫见李轩铮弯腰，只能把身体压得更低。等李轩铮站直，他们也跟着挺立。
“以往这个时间要换班了吧？”李轩铮看似无意，轻声询问。
“回少掌门，接替的应该快来了！”一守卫抬头看看太阳，开口回应。
“既然如此，二位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去里面转转，呆够了就走。”李轩铮面露微笑，看向二人。
“可这不符合规制啊！”一守卫惊异回应。
“我在里面呆着还能丢东西不成？”李轩铮提升音量，大摆官威。“让你们多休息会儿怎么还不领情？”
两守卫对视一眼，齐声称是。“多谢少掌门体恤，我等这就告辞。”
李轩铮目视二人离开，才敢张口。“妙锦，还在这儿吧！”
“兄长，我在！”李妙锦轻声回应。
“你跟着我进藏卷阁，挑有用的带回去看。”
“好！”
李轩铮前走引路，悄悄把李妙锦带进了藏卷阁。
藏卷阁上下三层，宽阔明亮，书架纵横。一排排皆有编号，一列列书写卷名。
兄长直奔门口柜台，阿妹站定屋内正中。
“雪岭七兵成名前是分开的，案卷也是分开的。画像和各自案卷放在了一起。”李轩铮拿出一本大册，快速翻找检索。“老大的案卷和画像在一楼四号书架上数第三层左数第二格。”
李妙锦按照兄长描述到了近前，搬出厚厚一摞，粗略检查后，收到乾坤袋。“兄长，找到了。”
“老二的案卷和画像在三楼十二号书架上数第四层左数第六格。”
......
兄妹两个配合默契，很快拿齐了七人消息。只是楼上楼下跑，累得李妙锦气喘吁吁。
“妙锦，还想看谁的？大哥给你找。”李轩铮搬了把椅子让阿妹坐下，而后把大册交给了她。
“多谢兄长。”李妙锦接过大册，随意翻找。片刻之后，道出序列。“三楼十六号书架上数第二层左数第七格。”
“好！”李轩铮走向楼梯，同时开口发问。“妙锦，这是谁的案卷啊？”
“兄长你的！”李妙锦语气平淡，低头回应。
李轩铮差点没摔倒在楼梯上，他走下台阶，回到阿妹身前，一副悔恨表情。“妙锦，我可是你亲哥哥啊，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是一伙儿的啊！”
李妙锦不禁开怀大笑，随后开口解释。“兄长，你不了解花小六。他战前谋划精细，战时心狠手辣，战后仗义疏财。他了解你的功力和手段，这样谋划时可以隐藏兄长，动手时避免误伤兄长，最后还能把战利品以合理的方式分配给兄长。”
“我这个妹夫还真是有勇有谋！”李轩铮点头称赞，随后小跑着上了楼梯。“你嫂嫂和长钧的案卷在哪儿，让妹夫多给我们分些好东西。”
“嫂嫂的案卷在二楼十三号书架上数第二层左数第六格。”李妙锦低下头继续翻动大册。“长钧的案卷在一楼九号书架第上数第一层左数第三格。”
李轩铮抱了厚厚一摞案卷慢慢挪下楼，轻轻放到了阿妹面前。
李妙锦面露疑色，皱眉发问。“兄长，这是把谁的情史搬来了吧！看样子还是个情场浪子啊。”
“嘘！小点声！”李轩铮听到此话如临大敌。“你嫂嫂外宽内忌，只要提到我多情往事，回到家就是一阵数落。”
李妙锦不禁发笑，面露嘲讽之色。“谁让你多情又好色了！就该有人管管你！”
“哪个纨绔子弟不这样啊！”李轩铮强词夺理，张口狡辩。“婵锦的夫君作为药王谷少掌门，现在还时有纳妾，我可比他本分太多了！”
“若不是有嫂嫂管着，你也妻妾成群了！”李妙锦低下头，又翻起大册。“还是小六好，只爱我一个。”
“哼！那是他没有机会！”李轩铮满脸不屑。“哪有猫不偷腥的！”
“我运气好，找到了一只傻猫。”李妙锦头也没抬，目光落在一排书名上。“兄长，《万兽志》和《千妖集》是记载什么的呀？后面还有个《万魔录》也没听过。”
“万剑宗瞒着其他门派和天道盟偷偷编写了《万兽志》、《千妖集》、《百鬼图》、《十魔录》和《一龙册》分别记载了兽族、妖族鬼族、魔族和龙族中各个小族的来历、喜好、身体构造、形态，以及弱点和优势。”李轩铮开口解释。“当然这只是少量记载。万剑宗能量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兄长，这个怎么没写在哪儿啊！”李妙锦左右翻了翻，面露疑惑。
“如此重要的东西当然不会放在这里。”李轩铮接着述说。“它们藏在父亲书房之内，连我都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恶龙潭千年恶龙和西境妖国虎王的消息都在里面吗？”李妙锦抬起头，正视兄长。
李轩铮面露惊疑，神情分明是不可思议。“在应该是在的。不过想要取出，难于登天啊！”
“我只要这两份消息，其他的用不到！”李妙锦收起那厚厚一摞案卷，而后合起大册，放回原位。“兄长帮我引开父亲，那两份消息我自己找！”
“妙锦，这太危险了。父亲书房算是个禁地，除非父亲允准，否则任何人不能进去。”李轩铮连忙相劝。“窥探门派机密可是大罪一件，如果被发现，我也保不了你。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多谢兄长相助！”李妙锦又取出一张符箓，随着它映出纹路后化为灰烬，阿妹身影随之消失，只留下一句话。“无论何时何事，消息绝对是重中之重。我不能让小六没有准备地以命相搏。也不能让兄长继续犯险。”
李轩铮见势不妙，连忙追出去。路过门口时，已经站上了新的守卫。李轩铮恢复镇定神色，客气寒暄。“二位值守不易，有劳了！有劳了！”
“少掌门无需多礼，职责所在！”守卫恭敬回应，目送李轩铮离开。
李轩铮刚踏出两步，又返身问向两守卫。“今日值守是否发现异常？”
两守卫对视一眼，而后齐声开口。“回少掌门，未发现任何异常。”
“那就好！”李轩铮面露微笑，缓缓开口；随后急匆匆离去。
李轩铮皱眉思索，显得心事重重，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一个屋子门前。他左右踱步，犹豫不决，手刚放到门上，又拿了下来。如此反复，足有七八次。他正纠结之间，屋门从里面打开了。
父子二人一里一外，当面相见。
李醇锋看着少掌门为难的样子，不禁暗叫有趣。“轩铮，这可不像你的做派。有事快说，没事快走。”
李轩铮好似下定了决心，凑上前去。“父亲，我手下暗探回报，说是霍凤妍偷取了父亲手中的《万兽志》和《千妖集》。我听到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可是害怕父亲说我造谣生事，所以犹豫不决，难以开口。”
“她为什么要偷这两套合辑？”李醇锋直视李轩铮双眼，皱眉发问。
“这里面有恶龙潭千年恶龙和西境妖国虎王的消息，她怕妙锦跟父亲索要，便要先一步偷走。好让花小六得不到消息，然后知难而退。”李轩铮小声言说，怕他人听到，也怕他人听不到。“父亲还是检查下为好；如果在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如果不在了，父亲可要想好，怎么对付枕边人。要是父亲不忍心下手，我可以替您分忧！”
“你在门口等着，如果东西还在，那传假消息之人就不要再用了。”李醇锋依旧面无表情，没等少掌门回应就关上了门。他缓步走到一排书架前，取出了一本大册，放在桌上手指按着检索。
“虎王冯久欢，上数第二排左数第三列。”李醇锋自言自语，合起大册，放回书架，在口中所说方格处取出两本小册。“恶龙谭真龙，上数第一排左数第六列。”
李醇锋翻看了几眼，发现并无异常，又放了回去。随后打开屋门，面见少掌门。“轩铮，两本小册并无异常，消息有误。”
“如此就好，那我也放心了！”李轩铮露出一副安心释怀的表情，随后又转向气急败坏。“近来杂事烦身，手下人疏于管教；我这就去教训一番！父亲，我先告辞了。”他话音刚落，就要转身离开。
“轩铮啊！”李醇锋看似漫不经心，开口叫住了长子。
“父亲请讲！”李轩铮立马转回身，看向父亲。
“上午你和长钧离开之后，我仔细想了想，发觉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李醇锋稍顿片刻，接着述说。“马走日和死去的低阶修士，不会牵扯到花小六，会归结于西境妖国。”
“父亲英明！”李轩铮眉开眼笑，喜不自胜。“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妙锦！”
“你要明白，这跟妙锦没有关系，是为了万剑宗的利益出发！”李醇锋少有的眼中露出温情。“一切为了宗族，这是我的宿命，以后也是你的宿命。”
李轩铮突然怔住，许久之后才回应李醇锋。“如果是那样，我希望可以少做几年掌门。”
“多少人日日夜夜想做万剑宗的掌门而不能如愿；你倒好，唯恐避之不及！”李醇锋一脸苦相，缓缓发言。“那我还是培养长钧吧，他对此到是很感兴趣。少掌门，恕不远送。”
“父亲，还请留步！”李轩铮深深作揖，而后大步离去。
李醇锋用力关上了门，缓缓走回座椅，无精打采，如遭重创。
屋内宁静非常，针落可闻。李醇锋突然皱起眉头，仔细聆听。除了自己的呼吸，竟还有其他人。他低头思量许久，忽然抬起头，少有的面露微笑。“年纪大了，不知怎地，就爱自己和自己说话。”
李醇锋眼眶湿润，委屈好似孩童。“人在没有权利的时候，渴望大权在握，指点江山。可真的被权利所裹挟，就不能随心所欲了。都以为门派掌门是众峰之主，其实不然。他们不知道掌门要受制于长老，长老出自各峰，而各峰都想自己分得最多的利益。掌门还不如个傀儡，费尽心力周旋于各方势力，没有一点享受的时间。为了稳定内部势力，要先牺牲自家利益。为了联合外部势力，要先与自家人结亲。就这样，还有许多人不满意。可想交出掌门之位，他们又不同意。没办法，接受了家族的馈赠，就要为家族付出一切。”
“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晃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掉落两滴，李醇锋下意识擦了下去。“没有早些为父亲分担苦恼；没有让母亲毫无挂念的离去；没有对发妻坚贞不渝；没有对妾室履行承诺；没有让长子脱离宿命；没有给四个女儿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没有教育好次子。没有让长孙无忧无虑成长。几十年的辛劳付出，仿佛都是徒劳。”
“冷了吧！我把火炉点起来暖和暖和。”李醇锋离开座位，到了屋内火炉旁，点起炉灶，座上水壶。“自从我登上掌门之位，几十年间，这屋子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进来过。掌门的传承全在此屋，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谨慎。”
“妙锦是个好孩子，可脾气真是不敢恭维。眼中揉不得沙子，心里难藏住事儿。做她的父亲是很难的，既想她能儿孙绕膝，享受天伦。又想她能常在身边，说些体己话。本来她不愿出嫁，我也不想逼她。可是霍凤妍逼得太紧了，火神庙势力太大了，如果不把你......的长女，妙锦送出去，万剑宗必会生乱。到时候必定骨肉相残，血流成河。”李轩铮顿了顿，继续言说。“无论是父亲的角色还是掌门的角色，我都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十一年前，玄隐门算是三流门派中的翘楚，二流门派中的末端；弱小而又贪婪。只要给些好处，他们什么都会做。所以嫁给田孟尝不是霍凤妍选的，是我选的。那里虽然不是洞天福地，却至少能保住性命。”
“花小六是个苦命孩子，心机深不可测。但从十一年间的所做所为推测，他是真心对妙锦。说来也是神奇，妙锦在玄隐门走了一圈，性格更坚韧了，脾气也变小了。不像是未出阁之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花小六可以做妙锦的夫君，但不能做万剑宗的女婿。规矩就是规矩，一旦破了，想重新建立，难于登天。”李醇锋取下开水壶，盖回炉盖，从摆放整齐的茶具中取出一个大碗，倒了满满一碗水。“天凉，要多喝热水。”
“也不知道长钧带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孩子沉不住气，还需要锤炼啊！”李醇锋慢悠悠走出屋子，故意让房门大敞四开。“记得常练屏息闭气，被发现了会有危险的。”
李妙锦凭空出现，摸着热水碗，泪流满面。她先找到虎王冯久欢和恶龙潭真龙的小册，收到乾坤袋中。她一边吹着一边喝完热水，轻轻放下碗，隐身后离开屋子。
李妙锦见四下无人，现身后回到房间。前一刻她眼眶湿润，后一刻立马破涕而笑。桌子上平放着一张定位符箓，符箓下躺着一只肥鸟。
王雀似乎累坏了，仰面张口，大肚朝天，双翅平铺，短腿直伸，身下压着一个细纸卷。
李妙锦轻轻抽出细纸卷，可还是惊醒了王雀。王雀看到来人是李妙锦，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妙锦吾妻，为夫已然落脚，身体康健。只是一日未见，甚是思念。望娇妻早晚添衣，莫沾雪寒。妻若得便，还请回书！”李妙锦默默读着细弱发丝的两行字，眼中尽是思念。她把字条收到怀中，又把捆 绑字条的发丝拴在自己的长发深处，打了个同心结。
李妙锦翻找出一套笔墨纸砚，仔细思索后，写了副漂亮字。“小六吾夫，妙锦安好，勿念。望夫君谨慎行事，平安为先。也盼夫君能早日上贡嘎山，迎娶妙锦。”
落笔成书后；李妙锦把字条搓成了细卷。从如瀑长发中扯下一根，捆 绑字条。她又取出一方乾坤袋，把兄长、嫂嫂和侄子的案卷装到了里面。而后轮到雪岭七兵和恶龙潭真龙以及西境妖国虎王。最后运出法力于指尖，要喂给王雀。
王雀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个鲤鱼打挺，立于桌上，小脑袋凑上前吸溜法力。
李妙锦喂好了肥鸟，把乾坤袋拴在了他的脖子上。轻声细语，小声交待。“定位符箓，可引方向。消息虽重，不及汝命。如遇阻挡，扔下便逃。路途甚远，还请珍重。”
王雀以人的姿势作揖行礼，而后叽喳两声，好似在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