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卷土重来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5887字 发布时间:2023-01-13

盛夏的海岛,清爽怡人。怀仁常站在海边,看着潮来汐走,不免思绪万千。一晃,已身处刘公岛半年有余,除了醉心练剑,心里常牵挂着隔岸的亲人和眷恋。

海边,有座高架起的小木屋,这里原是海盗的瞭望台,现怀仁就居在这里,身处其中,可享清凉海风,聆听涛声。

这天,他又捕了条大鱼,准备做顿美餐犒劳自己。鱼刚下锅,屋下传来一声吆喝,趴窗望去,是孙盛,怀仁向下喊道:“二当家鼻子好长,来的正好,不知是否有带好酒?”

孙盛仰头回道:“我倒好想和你同饮,可今日恐怕没这口福。”

孙盛携来一不好消息。为维持岛上的生计,海盗们不时前往辽东,购置粮食、药材、皮货、铁器等生活所需。今日,他们又捎回一重大讯息:奉天步营司统领固山死于非命,凶手不详。

闻听凶讯,怀仁只觉喉中一阵腥热,几近窒息,这个打小以来,对自己处处维护的兄长,早胜似亲人。他武艺高强,刚毅正直,怎会无端就死了?他几乎难以置信,一心要飞回盛京探寻真相。

怀仁去和老当家辞行,霍阿民挽留道:“人已经死了,回去又有何益?二当家有一点未敢和你明说,据盛京那边传言,是你杀了固山!正满城撒大网捕你。”

“啊?怎会有这等事!”怀仁深感吃惊。

“这不明摆着吗,凶手杀人后嫁祸于你,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此却更坚定了怀仁的归意:“那我更要回去,抓到元凶为我兄报仇,也为自己洗脱罪名!”

霍一梅得悉怀仁要走,提着银枪来见,问道:“你是非走不可?”

“是的,我必须给我兄讨个公道!”

“既然你不听劝,那咱就凭胜负决断!” 霍一梅抡起长枪,拉开架势。

怀仁不觉有些发怵。可若要脱身,只有应她,也正好试试这阵子功力进展。

枪剑相碰,二人再度比拼。怀仁自己都没有料到,这次居然没费多少气力,便突破了雨点般的枪阵,长剑终于抵在她颌下。

正自鸣得意时,却见霍一梅眼里泪光闪闪,怀仁正待好言安慰,霍一梅却突往剑尖撞去,吓得他慌忙撤手,好在有惊无险,怀仁却出了一身冷汗。“姐姐这是为何?!”

霍一梅哭道:“我怎能输于你这手下败将!这才半年的功夫,怎么可能!”

没想到她竟如此刚烈,怀仁不知如何慰藉,“刚才是姐姐大意了…我只一时侥幸…不如咱们再行比过。”

霍一梅啐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刚才我看得明白,你如今胜我已不是半点。我专攻枪术多年,自以为无敌,竟被你如此轻而易举给破了!”

怀仁后悔不迭,他哪知姑娘心事,这一别,将远隔重洋,恐再会遥遥无期。“我早是你的手下败将,连人都输给你了,你忘啦,我是你的奴隶么。”

霍一梅才“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我差点忘了,你要做满我一年奴隶,哪有奴隶不听主子的?”说完又一转念:“哎,这都是说笑罢了!即使强将你留下,心却走了又有何用?你滚吧…以后永远都别再回来!”说完便掩面跑开。

孙盛一直在远处观望着,满腔醋水,已被妒火煮得滚沸。

老当家现年事已高,黑丫一姑娘家,早晚得找男人托付,自己是不让人选。可自怀仁来后,不仅老当家拿他当亲人般待,黑丫也总是借着切磋武艺和他亲近,长此下去,恐怕不仅失了意中人,在盗群中地位也是难保。现见怀仁铁了心要走,他心里乐开了花,眼巴巴地盼他早天离岛,心求这几天里,千万别和黑丫生出什么事来。

临行前夜,孙盛又领几个亲信在木屋外蹲守,心想过了今夜,便可高枕无忧。却见远处一人提灯前来,孙盛的心紧揪了起来。果然是黑丫!这个淫妇,这么晚来能干什么好事!他忙带人躲到一边,在暗处观瞧。

见黑丫登上高台,敲开了怀仁的屋门,闪身进了屋子,门砰然关上。孙盛已是妒火攻心,提刀踏上木梯,趴在门上侧耳倾听。

怀仁正要歇息,见黑丫深夜前来,深感意外。

黑丫今日身穿白色罗裙,薄如蝉翼,头扎凤钗,足下一双精致的绣鞋被两只大脚撑的鼓鼓。这些衣饰,都是孙盛出海时专程去集上为她购来,她却总嫌穿起来难为情,滚打起来又不便,便搁置在一边,今天又特地翻了出来。她黝黑的脸蛋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反倒掩映了纯真本色,本来一副男儿性情,却故作女儿态,略有东施效颦之嫌。

黑丫眉目含情,目光直逼怀仁:“我的心意你怎还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佯装糊涂!”

见怀仁支吾不语,黑丫说道:“我不管,我已想好了,我随你一块儿走!”

怀仁忙道:“这怎使得,你走了这一大摊子怎么办?”

“这不用你管!我走了还有我爹,还有孙盛。我今生跟定了你,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都绝不反悔!”说着,便开始轻解罗衫。

怀仁只觉脑中几近空白,此刻既有感动,又是惶恐。如此诱人的良辰美景,几乎令他把持不定,刚要闭上了眼睛,却浮现出顺姬那楚楚的面容。

怀仁瞬间惊觉,见她裙带已煺至香肩,露出粉红色的抹胸,忙攥住她手。“姐姐万万不可!我…我已心有所属,她现在盛京等我!”

“啊?”黑丫羞愧难当,泪水不觉涌出,怨道:“那你为什么还来岛上!我本在这里好好的,你来了岛上,便把我的心意搅乱,令我心神不得安宁…”

怀仁手足无措之际,忽听到门外有一丝异响,黑丫慌忙整理衣衫。

孙盛在门口听得真切,他强压怒火,只待二人一行不轨之事,便率人冲入将怀仁乱刀砍死,再将这淫妇扭送到老当家处定夺。

见怀仁临阵退缩,他心里是又恨又喜,悄然下了阁楼。

屋门被砰然推开,只见黑丫叉腰立于门口,神情愤怒,她厉声怒喝:“谁在下面?给我滚出来!”

孙盛见已败露,只有灰头土脸地现身,他耷拉着脑袋,尴尬已极。

黑丫又羞又愤: “你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看看怀仁走前还有什么需要…”

“滚!!!”黑丫一声怒吼,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孙盛领着几个喽啰,头也不回地撒丫子跑远…

怀仁走时,黑丫没来送行。霍阿民让他把那笔银子带上,怀仁却道:“我此行凶吉难料,不如在这里存着。”

霍阿民道:“也好,就暂且替你保管,等你随时来取!”

 

盛京城里,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弓腰驼背,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他径身穿过了几条街巷,到了三义胡同。

巷子依旧如往昔,一股浓浓的酒糟味扑鼻而来,如今闻起这气息,却有一股莫名的心酸,自己已不是这个烧锅的主人。

门前已不再是以往那般熙攘,聚源永生意冷落了许多。

眼见新掌柜呲着那口支出唇边的大牙,提着鸟笼,悠哉出去闲逛,花子闪身进了烧锅。

里面也不见往日忙碌的场景,伙计们趁掌柜不在,都闲下来唠着家常,满腹的牢骚和哀怨:“这么好的烧锅,现在被这苏大牙弄得乌烟瘴气,咱们也该另谋出路了。”

“廖掌柜他们在的时候多好啊,街坊四邻都来咱们这买酒。现在可好,客人都去下趟街的和盛园去了,咱的招牌就这么活生生地砸了!”

伙计正说着,瞧见一要饭花子进来讨酒喝,不耐烦地接上了一舀,递给了他,“你可真会赶时候,若不是掌柜的去了茶馆,早把你轰跑了!”

花子接过酒舀,放于嘴边小呷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巴,却不无遗憾地说:“这聚源永的酒可大不如前了!”

伙计一怔,听声音是那样熟悉,又仔细打量眼前的花子。花子挺直了身板,摘了头顶的破帽,又一把扯下脸上胡须,再沾着残酒抹去了花脸,乍现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怀仁!”伙计惊得张大了嘴巴,又意识到失言,忙将他让到后厅:“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外面四处都在抓你。”

 怀仁叹了一声,“是啊,我回来了!烧锅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自你走后,有一队官兵来到烧锅,不由分说一顿打砸,说这里窝藏贼犯。后来竟在谷堆中搜出了两斤人参。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廖掌柜给抓了,又封了烧锅。后来,商秋野就接管了这儿,又雇了苏大牙当掌柜。”

“小宝呢?”怀仁问道。

“那姓商的怎能容他?我们也不知他所踪。”

又一伙计说道: “自从他们接手后,急功近利,用的都是陈旧发霉的高粱,入窖未满时日,就拿出来烧,再掺些陈年的老酒来卖,你说这酒能不变味吗!食客们喝了都直晃头。生意是一泻千里,他们又总苛扣伙计们工钱,我们正商量着要不干呢。”

“你们再坚持一段时日,早晚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怀仁安慰着伙计,却难掩内心的隐痛。

从伙计处得知,现盛京城内已经传开,将军之女要嫁给朝鲜王公。怀仁万没有想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竟有如此大变故。安琪格与昭令情深似海,她怎会舍弃挚爱嫁给李桢?李桢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蒙蔽了将军父女?

他接着扮花子,在城里四下寻找小宝。

花子最先认出的,是自己的白马。在棺材铺子不远,连翩已被套上了车辕和鞍具,拉着一辆板车在路上行进,车上载着各样材质的木材。

花子手放唇里,一声呼哨。联翩先是一惊,循声张望半晌,而后一声长嘶,不顾紧勒的缰绳,疯了似地向花子奔去。驾车的小宝猝不及防,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马儿驻足在花子身前,摇头晃脑地在主人身上蹭来蹭去,厮磨着,嘶鸣着,似是向主人诉说着道不尽的委屈和思念,花子更是爱抚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眼里也噙着泪光。

小宝看着眼前这一幕呆了,瞬间回过神来,跳下车一把抱住花子,泪如泉涌:“你总算回来了!”

小宝这些日子,就栖身在棺材铺里,靠给老板送货过活。他给怀仁领回所居陋室,便迫不及待地和怀仁道出帮主已被李桢掳去,怀仁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太多的变故,令他应接不暇。他狠摇小宝肩膀道:"快告诉我,我爹现在怎样了!"

小宝哭着说,那日他挣脱固山后,急驰到乌喇搬兵。关二爷和魏乔惊闻此讯,火速赶往盛京救人。他们强闯高丽馆,里面早人去屋空,从留守的馆役口中撬出,贺安节已被裹挟到了朝鲜,李桢将于下月初六回盛京迎亲。魏乔命小宝继续留守在盛京接应,只等李桢回来娶亲时,再一起找他清算,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怀仁掐指一算时日,忿忿道:“眼下还有不足半月的时间,一切还来得及!”

说起固山之死,小宝回想当日固山的作为,料定他已发现了李桢的秘密,为其所害。

怀仁问:“官府如何认定是我杀了固山?”

小宝道:“固山就死于将军府大门前。被发现时已是次日凌晨。据衙门仵作查验,他身上有一处刀口,是被利刃割伤,凶手是个左撇子。

怀仁想起了黑鹰,他就是左手使刀,一定是他!

小宝接着说道:“但其致命伤却是贯穿后心的一箭!都说那支箭很特别,惟你所有!”

“楛失石砮!”怀仁顿觉天旋地转,那是当年与商秋野分别时自己亲手所赠,他怎能下如此毒手!

 

夜色下,高丽馆更是静谧,怀仁和小宝翻越墙头,入馆探查。

来到曾经羁押父亲的小屋。撬开屋门,见桌上已布满了尘埃。一盏糠灯下,还摆有一本顾炎武著的《日知录》。怀仁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在昏暗的灯下看书的场景。想到父亲在此隐匿半生,终未能逃脱李桢的掌控,心下更是愤然。

怀仁又提灯到院落里仔细探询线索,却一无所获。正失望时,小宝惊指墙根一处角落,见墙角处土壤斑驳,呈暗黑色。

怀仁伏下身,捧起一抔土放在手中拿捏,那是经雨水冲刷后的血痕,已经散开,深浸土中,再攀上围墙,土坯墙头,更是黑迹斑斑。怀仁心里顿觉明朗,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幕场景:

在那月黑风高之夜,高丽馆的庭院之中,固山孤身潜入馆里查找罪证,不想被李桢发现。

想必固山已发现了他的秘密,李桢决定杀人灭口。当时固山被人围困在园中,李桢放出黑鹰刺杀,固山只有以命相搏。地利尽失,他无心恋战,几度要冲出重围回去报信,怎奈黑鹰的刀锋步步紧逼,丝毫未给他喘息时间,在黑鹰凌厉攻势下,固山不幸被他所伤。

后又不知何故,固山终于捕捉住一线时机,摆脱了黑鹰的刀影纠缠,飞身跃上高墙。却被一箭射中后心,跌落院外。而今拥有那枝枯失之人,就是商秋野!之后固山忍痛夺命狂奔,凶徒在后穷追不舍。固山苦力支撑,一直奔到将军衙门,他想拼最后一口气力告知同僚,但终因失血过多,倒在了衙前…

怀仁又见那土墙上,有一处洞口,深入墙中数寸许,似曾经被一棍子插入。怀仁冥思苦想,终于恍然大悟:“固山与黑鹰搏斗之时,父亲拄拐而出。见情势危急,奋力掷出拐杖。黑鹰在全力进攻中,见拐杖夹带着劲风袭来,慌忙避过,铁拐落空直没入墙中。

父亲这一掷时机刚好,虽没伤到黑鹰,却为固山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固山因而得脱,却终难逃长箭偷袭。

怀仁不觉胸口又是一阵剧痛,深深地蹲了下去,喃道:“固山,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就这样枉死!”

 

大婚在即,安琪格没有一丝将作新娘的喜悦,变故接踵而来,亲朋一个个离去,自己又将远嫁他邦,从此人海两茫茫。她对固山的死,更是久不能释怀,明明前一日还在一起欢宴,怎么第二天就撒手人寰?回想起固山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好,安琪格痛哭失声。

据李桢事后告知,下人说当晚固山后半夜酒醒,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嚷嚷着要走,下人怕惊扰他人,就给他开了馆门,放他走了。

在将军父女面前,他更是满脸自责,“哪成想,竟然会出这事!都怪我,那日贪杯烂醉,未能把他留住…”

安珠湖痛失爱将,像折了条臂膀,他亲自为固山操办了隆重的丧礼,众官兵抚固山灵柩还乡,不吝抚恤。

据奉天府衙断案,固山遇害当夜,距将军衙门不远处,地上一片凌乱,有过打斗的痕迹。根据固山伤势,衙门断定,固山在酒醒回营的途中,路遇一伙匪寇,固山欲上前捉拿,奈何强徒人多,固山终寡不敌众,身负重伤,欲夺路而走。却被人从背后射杀。

差官断案未免有些草率,固山在战场上身经百战,令多少大盗闻风丧胆,一般强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凶器呈到安珠湖面前时,他惊呆了,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宁古塔比箭大会的情景。这可不是一般的箭,是楛失石砮,世上拥有者寥寥无几。

难道怀仁并没跑远,就潜藏在盛京,为何他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竟射杀儿时最好的玩伴?其中会不会另有其它隐情?

这天,府上下人来报:“外面一姓贺的青年,自称是格格的窗友,将军的故旧,前来求见!”

“什么?贺怀仁!”安珠湖拍案而起,没想到这小子竟敢主动送上门。

管家追随将军多年的包衣,他说道:“依老奴看,还是先将他拿了再说。”

安珠湖道:“我是看着他长大,对他品性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他既然敢来私宅见我,必事出有因。”

管家忙招集府兵,前去“相请”。安琪格惊闻怀仁自投罗网,率先出来,见了怀仁,怒气冲冲嗔道:“你来这儿做什么,快告诉我,固山是不是你杀的?”

怀仁潸然泪下:“我俩的情谊,别人不知,难道格格也不晓得?如可能,我愿拿命去换我兄!”

“我信你!”安琪格奋力点了点头,泪水已在眶里打转,“那你是傻了吗,当我家是什么地方?赶快滚蛋!”

怀仁道:“格格好意我先谢了,可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过够了,这就来向将军做一交代!”

见劝他不动,安琪格拂袖而去,一帮府兵已上来,押着怀仁去见将军。

怀仁见了将军,心情激动,一撩前襟,跪地呼道:“将军明鉴,在下有冤情禀报!”

安珠湖传命,让兵士们都在外候着。

安琪格在门外焦急踱步,眼见怀仁入内大半晌,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她正要侧耳倾听,门里忽地传出杯子碎裂的声响,随之将军一声厉喝:“大胆狂徒!”

安琪格身子为之一颤,兵士们闻声推门涌入,安珠湖喝道:“将这不法之徒给我拿下!”

怀仁未有反抗,任人捆绑个结实。

安珠湖厉声道:“我念在往昔的情分,破例宣你进来,以为有冤情要陈述。哪知,你竟如此恬不知耻,跑来攀旧交,上有国法,岂容你等儿戏!”

安琪格想上去说情,还没到近前,便被父亲虎着脸喝退一边。怀仁被五花大绑,扭送到地牢严密看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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