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闪,凉夏看见这里土质贫瘠,林木低矮,衰衣寒烟,冷落荒凉,荒草丛生,鸡犬难闻,只有几间茅草屋,几户人家。
朝阳初升,玄都一身素衣,靠在小路一旁低矮的树根处,不省人事,背着锄头准备去田间地头的一位老人发现了他,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男女老少身着破烂补丁,围着他瞧着,三言两语道,“哟,咱们平岭来了个新人儿啊。”
“还真是稀罕,咱们平岭还能来人。”
“这模样还挺清秀,该不会是城里哪家的公子吧。”
“你见过哪家公子来我们这平岭的?”
“倒也是。”
“看这样子,像是逃难过来的吧,瞧这衣着打扮跟我们也差不多,哪里像个城里的公子。”
“他该不会冻死了吧。”
于是一位中年男子蹑手蹑脚靠近他,用手推推玄都的肩膀,玄都微睁开眼,外界的光亮太过刺眼,又紧闭上,用手挡住些许光亮后,再次尝试睁开,忽然发见一群人围着他,他的手停留在鼻子嘴唇处,缓缓左右茫然地看着这群围着的人。他动动喉咙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微微动着干裂的嘴唇。
见他已经醒过来,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还剩下平岭村几个混子探着头打量着,不怀好意地靠近他。他使尽浑身力气用手撑着地面和树干想起身却无论如何也起不来,只得喘着粗气靠在树干处。
玄都口渴得很,天刚下过雨,左边有一洼小水坑,他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趴在地上想去喝,可是那群混子却嬉笑着用肮脏泥泞的脚踢着水洼,玄都用手扒着他们的脚,终究力量难敌,反而被一个混子将他的手踩在脚下,生拧着,其余的混子也围上来踢打着。
其中一位奋力一脚踢到玄都肚子上,玄都翻滚着滚落下山坡,滚下山坡也还是山坡,连绵不断的荒山让玄都不知身处何地?自己是谁?姓甚名谁?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感受到疼痛。他们也紧随其下,嬉闹着滑下去,继续踢打,从这出踢到那处,那处拖到这处,不论死活,玄都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抵抗疼痛。
他们不知玄都何时被踢晕过去,直到他们累了,方停住手脚,大摇大摆走开。
天色渐暗,一位住在村外的老伯归家途中发现了玄都,但怎么喊都不应,于是把他拖回家中悉心照料了几日。
等到玄都醒来,听见院中传来小孩子的笑声,他颤颤巍巍起身来到门外,看见小葭在院中追着仅有的一只鸡跑,鸡被吓得‘咯咯’叫,小葭也‘咯咯咯’笑着。
小葭看见玄都在门口看着自己,转向跑到玄都面前稚声稚气喊着,“哥哥,哥哥,你醒啦。”
玄都俯下身坐在门口处,温柔地问,“小妹,这里是?”
小葭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纯真,回答道,“这里是我家啊,前几天爷爷把你拖回来的。”
“爷爷?”玄都正疑惑,院门一位老伯扛着锄头往里走,说道,“你醒啦。”
小葭听见爷爷的声音就冲过去接过爷爷背篓的土豆,爷爷摸摸小葭的头。
玄都见状起身抱拳道谢,爷爷抬抬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中午就吃地里挖的土豆了。”
玄都忙道,“我来削皮。”
“你就先别忙活了,去把厨房里的汤药喝了。”
玄都到厨房翻翻找找,看见一碗棕色的汤药,想来就是了,端起碗两大口喝完了药,虽然很苦。这时,小葭拿着杏干走进来递给玄都,喊着“哥哥,吃一块杏干就不苦了。”
玄都道谢,咬一口杏干,果然很甜,他摸摸小葭的头问道,“小妹,你叫什么呀?”
“我叫方小葭,哥哥,你呢?”
这个问题却是问住了玄都,他也想知道自己叫什么?可越想头越痛,爷爷进来道,“想不起来的就别想了,不要难为自己,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去门外晒晒太阳吧。”
“多谢老伯。”
“不用道谢,你到时候给我采点草药还我就是了。”
“一定,老伯。”小葭端来板凳,与玄都一同在院中晒太阳,爷爷在厨房忙活。
这时,村里的村民拿着绳子棍棒全都围了过来喊道,“烧死他,烧死他。”
玄都不明所以,只是村民全都冲过来围着他和小葭,爷爷出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喊道,“还怎么了,近几天,村里人一个接一个的生病,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谁,闹得大家鸡犬不宁,法师说了,是村子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除了他还能是谁?我们要烧死他,阻止他继续作恶。”
村民喊着,“对,烧死他,烧死他。”
说着,就有人动手准备将玄都绑起来,爷爷护在玄都和小葭前面喊着,“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说。生病了应该找大夫诊断,让大夫开药才是,又不是他让人生病的。”
“那就是他投的毒!”
“那就更不可能了,从我捡到他他就没去别处,今日才醒,根本没有机会投毒。”
“老伯,你就不要再替他说话了,你说他没有机会就没有机会?你拿什么证明?” 还有人说,“肯定是他,他来之前我们都好好的,怎么他一来村里就接二连三有人生病了,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附和道,“对啊,怎么他一来就病了。”
“大家冷静,冷静……如果是投毒的话那也应该是全部一起倒下,而不是现在这样……就算是投毒,我们也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投的,投的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不等老伯说完,一个人打断道,“老伯,你再替他说话我们可是连你都不会手下留情了。动手!”
玄都的解释被人群声淹没,只好撑着身体将小葭护在老伯和他的中间,老伯一人难抵一群人的力量,小葭哭着喊‘爷爷,爷爷’,玄都看着这群村民,脑子嗡嗡响,看不清也听不清,只是模糊看见老伯被人推倒在地,可是那群人却并没有停止野蛮的行为,他使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住手!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老伯和小葭,放过他们,”但野蛮的行为却没有丝毫改变。他停止挣扎,任凭那群人的绳子反手捆绑住自己,押解着往院外去。
他向小葭喊道,“小葭,别害怕,把爷爷扶到屋里。”他不知道的是,爷爷已经停止了心跳。小葭也不知道,她一个人难以扶起爷爷,只能跪在爷爷身旁一声声喊着“爷爷,爷爷……”
村民将玄都押到法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火堆,把他反手绑在木头柱子上,玄都心灰意冷地等待他们的审判。随着法师一声“点火”,柴堆熊熊燃烧,花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他们麻木地等待着一个人的死亡。
玄都已经被烟呛得晕了过去,天空忽然下起小雨,多数村民不知如何是好,等待着人群里的声音。
这时,人们口中的法师出来,说道, “我刚才算了算,老天爷说不想他这样简单地死去,烧死他不能驱除他体内的邪念,也就不能拯救我们已经被邪念侵体的家人。”
“那怎么办啊,法师,还请您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啊,法师。”说着,就有人跪下喊着,“还请法师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啊。”于是,一群人就乌泱泱跟着跪下喊着同样的话,同样地叩拜着。
“我们要找个吉日用驱邪鞭鞭除他体内的邪念才行,而且,与他关系亲密的人也可能邪念入体了,我们要一同驱除,永诀后患。”
村民中有人喊,“村外住着的老伯和他捡来的那个孙女也肯定被邪念入体了,要一同驱邪,永诀后患!”
其余村民整齐喊着,“永诀后患!永诀后患!”
说着,便有人将玄都押下来扔到羊圈里,还有人去押解村外的老伯和小葭,等到他们到了的时候,老伯的身体已经冷却,于是,他们就只绑了小葭一人,扔到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