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丧子人片刻天伦 妖中王试探真假
“花爷爷，宴席开始了！快走快走！”
花小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冯宝宝清脆的喊声，一个鲤鱼打挺，下床开门。
“来喽！来喽！”花小六乐呵呵上前，双手举起冯宝宝。“宝宝，要不要骑大马呀！”
“要要要！”冯宝宝很是惊喜，小嘴巴不停喊叫。“骑大马！骑大马！”
花小六把冯宝宝放在了自己脖颈上，任由驱使。“宝宝，指明方向。”
“冲呀！”冯宝宝伸出小手，指着一个方向。
“冲呀！”花小六也跟着冯宝宝叫嚷，快步奔跑，脸上挂着慈笑。
一大一小很快到了目的地，正中大殿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万灵殿。
殿中众人已然落座，阶上独有三座，正中坐着冯久欢，右边坐着一位贵气妇人，左边暂空。阶下是六排六列座位，分置两侧。
见到花小六驮着冯宝宝踏入，众妖先是错愕吃惊，而后哄堂大笑。
花小六笑容可掬，放下冯宝宝。寻到边角处有一个空位，就要走过去。
冯宝宝小短腿倒得飞快，已经爬上了冯久欢左边空座。看到花小六走到了边角，急忙高喊。“花爷爷，坐这里。”
万灵殿中笑声还未停，花小六自然听不清楚，直接坐下。
冯久欢看向冯宝宝，递过一个眼神。
冯宝宝直接站起，跑到花小六面前。“花爷爷，你要坐父王旁边座位。”说完话，不待反应，就拉起花小六。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欢笑。
冯宝宝拉着花小六坐到了阶上空位，随后一屁股坐到后者怀中。
“宝宝，坐到父亲身边来！”冯久欢看向冯宝宝，轻皱双眉。“别耽误你花爷爷享用酒食。”
冯宝宝神情黯然，就要起身。突然被一双大手抱住了他，示意他不用移动。
“虎王陛下，宝宝活泼灵动，我甚是喜爱；就让他陪我坐吧。”花小六看向冯久欢，出言留人。
冯久欢略一思索，作无奈状。“既然如此，便依了花大侠。”
一大一小听言，皆眉开眼笑。
冯久欢提起酒杯，扫视阶下。
象王见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笑声不断，遂高声呼喊。“诸位妖仙，还请噤声。”
声势洪亮，回荡不绝，前一刻杂乱无序的大殿瞬间安静。
冯久欢端着酒杯，缓缓开口。“诸位妖仙远道而来，孤王甚是感激。孤王敬过诸位，还请满饮一杯！”冯久欢一饮而尽，随后提壶续酒。
阶下群妖见状，也饮下杯中之酒，而后自续小碗。
冯久欢再次提杯。“昨夜激斗战果颇丰，诸位妖仙功不可没，今日宴饮欢乐为先，明辰开始论功行赏。”冯久欢酒敬群妖，满口饮下。
群妖随饮，再次续杯。
冯久欢提酒第三杯，再致辞。“感激诸位妖仙多有照料，还望能同心协力，振兴妖族。”
“同心协力，振兴妖族。”群妖先随了话，后随了酒。
“特为诸位备好了各自喜爱的冷碟热菜，还请享用。”冯久欢双掌轻拍两下，随即偏殿走进一个个妙龄女子，稳端方盘，大步上前。
群妖见状，许多留下口水，不知是因为美食还是美女。
冯久欢见怪不怪，轻笑发言。“诸位还请自便，不必拘束。”
“谢过虎王陛下！”群妖礼谢，宴饮开始。
庆功之宴自然尽皆欢喜，要说其中之最，当属花小六。
花小六每次满饮，冯宝宝必然添酒。没等菜上桌，他已经喝了不下十之后盅。
两个妙龄少女到了近前，为花小六摆上三十六个小碗，一共四排九列；小碗下各自压了张字条。花小六仔细看去：
第一排有九烤：凤翅、红燕、飞龙、鹌鹑、天鹅、鹧鸪、彩雀、斑鸠、红头鹰。
第二排有九焖：狰腿、驼峰、熊掌、猴脑、猩唇、象拨、豹胎、犀尾、狮乳。
第三排有九蒸：龙筋、鱼籽、鱼翅、海参、鱼肚、鱼骨、鲍鱼、鱼唇、干贝。
第四排有九炖：石花、猴头、银耳、竹荪、驴窝菌、羊肚菌、花菇、黄花菜、云香信。
看着眼前稀奇珍馐，花小六一时竟不知如何动筷。反观冯宝宝很是实在，夹菜入口，鼓动腮颊、大快朵颐。
冯宝宝很快把肚子吃圆，心满意足，放下了筷子。他见花小六依旧未动，偷偷介绍。“花爷爷你快吃吧！这些专为贵客准备，别的桌是没有的。”
花小六见冯宝宝神神秘秘，自己也轻声询问。“这些菜有什么讲究吗？”
冯宝宝转着大眼睛，细细解释。“第一排是天九珍，加入香料后小火慢烤，肉质醇香无比。第二排是地九珍，红烧细焖，肥而不腻。第三排叫海九珍，佐菜清蒸，保留原鲜。最后一排叫草八珍，引山水慢炖，爽滑可口。”
“你才多大呀，已经会品菜了。”花小六面露惊讶，发出感慨。
“我记性好，听爷爷说过一次就记住了！”冯宝宝拿起花小六的筷子，夹起一段龙筋送到后者嘴边。“花爷爷，快尝尝这个，我都没舍得吃。”
“嗯，你夹的一定好吃！”花小六笑着张口，咬下筷头美食。“鲜嫩爽滑，真是美味。”
冯宝宝受到夸奖，眉开眼笑。他不断夹起菜肴，递给花小六。花小六来着不惧，通通吃下。
酒走三巡，菜过五味。大殿中欢笑声不断，劝酒声不停。
“嗒！”酒杯破碎之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狂怒吼叫。
“无良狼王，还我小妾命来。”一个干瘦男人凭空跃起，双手化为利爪，跳向远处一精壮男人。
狼王也双手化爪，只是他没有迎敌，反而从席间跳出，落到大殿正中。“猴王莫要冲动，听我解释。”
猴王怒不可遏，完全化为猴身，追击上前。
狼王无奈之下，也化为狼身，奋力抵挡。
冯久欢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他心念一动，颈上人面变成虎头。
大殿群妖纷纷以双手捂耳，张口不闭。
冯宝宝急拍花小六。“花爷爷，快捂耳张口。”随后伸出小手，用力堵住耳朵。小嘴巴也使劲儿张大，露出几颗小虎牙。
花小六不明所以，但还是学着他人样子做出动作。
冯久欢虎口大张，吐出胸中之气。一声虎啸震天巨响，分开了激斗的双妖，余势推开了殿门。
狼王首先化回人形，单膝着地，面向冯久欢拜礼。另一个猴王犹豫之后化为人形，也上前跪拜。
殿内雅雀无声，连旁边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听得清楚。
冯久欢虎头变为人头，重重叹气，缓缓开口。“二位妖王先穿回衣物。”
两妖王略显尴尬，拿过脖子上挂着的乾坤袋，念动咒语，取出衣物各自套上了。
冯久欢看向猴王，轻声发问。“猴王为何暴起伤人？”
猴王红脸已被吓得雪白，此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浑身颤抖。说话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回虎王陛下，狼王亲手杀了我的小妾，还招来其他手下一同分食。我刚刚接到手下来报，听此噩耗，愤怒难忍。还请虎王陛下为我做主。”
冯久欢略一思索，问向狼王。“狼王，请问猴王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回虎王陛下，确是如此。”狼王虽跪在地上，却只是恭敬，未见恐惧。“昨晚激战之后，手下杀意未消，遂带去狩猎。恐怕伤到友军，特地远涉几十里，越过边界到了万剑宗附近。遇到一个猴群，突击之后饱餐一顿。可全程未有一只野猴变为人形，也未发现友军信物。根据西境妖国的规矩，我等无罪。不过为表歉意，愿意做出赔偿。”
冯久欢沉思片刻，看向猴王。“敢问猴王，是否给贵夫人留有信物！”
“回虎王陛下，我给小妾留有信物。一张编织毛毯，图案乃是春树秋霜。手下回报，被狼王一并抢了去。”猴王低下头回话，斩钉截铁。
“胡说！”狼王怒而插话。“春树秋霜毛毯伴我多年，怎成你的东西了。”
冯久欢扫视两位妖王，许久之后，再次问话。“毛毯在哪儿？”
“回陛下，在我手里。”狼王轻声回应。
“那就拿出来吧。”冯久欢出言催促。
狼王面露难色，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回陛下，还是不拿了吧。”
“既然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敢拿出，一定是做贼心虚。”猴王兴高采烈，手指狼王。“春树秋霜毛毯就是你抢去的，还不承认罪行。”
“狼王，既是自己的东西就拿出来吧。”
“狼王，不拿出证物，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狼王放心吧，虎王陛下公正无私，定然会妥善处理的！”
群妖尽皆相劝，大殿再次喧闹起来。
狼王面露难色，从乾坤袋取出了一张八尺方圆的毛毯。
毛毯一出，满堂哗然。
所有人用手去捂口鼻，看向狼王，目光中满是嫌弃。
“狼王，这毛毯有多少年没清洗过了，气味着实难闻。”
“狼王，就算你自证清白，以后也不好再找妖仙了。”
“狼王，你快收起来吧，熏坏了王子，陛下饶不了你。”
群妖有的开窗，有的盖菜，有的打趣，又是一片混乱。
“拿过来！”冯久欢强忍恶臭，看向两位妖王。
狼王尴尬不已，面红耳赤。猴王则板着脸，表情僵硬。
狼王亲手拉着毛毯，摆到冯久欢面前地上，而后退回原位。
冯久欢起身走到毛毯前，蹲下去仔细观察一会儿，回头问话。“敢问猴王，贵夫人能否变为人形。”
猴王犹豫片刻，连忙回答。“回虎王陛下，他能变为人形。毛毯上一定有她的长发。”
“强词夺理；变成人形时谁都是长头发。”狼王怒气上涌，张口申辩。“上面还有不少卷起短毛呢，说不准真是你小妾的！”
大殿群妖又是笑得前俯后仰；只有冯宝宝一脸茫然。
“杀人越货，还敢抵赖！”猴王盯着狼王眼睛，愤愤不平。“这就是我送小妾的毛毯！”
冯久欢目光凝视一处，捏出一根毫毛。他向冯宝宝招招手，轻声道：“宝宝，父王酒喝得多了，眼睛有些模糊，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冯宝宝捏着鼻子到了近前，仔细看着毫毛，又对上了冯久欢的眼睛。少顷，他长张口回应：“父王，这好像是猴毛，灰色的。”
“是吗，我怎么看是黄色的呀！”冯久欢又仔细察看。
“父王醉了，这是灰色的毫毛。”冯宝宝语气笃定，跑回了花小六身边。
冯久欢回头看向猴王，开口询问。“猴王，贵夫人变回猴身时，毛发是什么颜色的。”
猴王不假思索，直言答案。“黄色！是黄色的！”
“嗯！”冯久欢轻轻点头，而后看向前排座位的鹰王。“劳烦鹰王带猴王手下进来，送信的那个。”
“尊王令！”鹰王起身，听令出殿，很快就带进了一个猴妖。
冯久欢露出笑脸，问向猴妖。“小猴子，被狼王所杀的猴夫人毛发是什么颜色的？”
猴妖也不假思索，直言应答。“是黑色的！”
大殿群妖一片哗然，纷纷指指点点。
猴王一脸错愕，骂向猴妖。“你个瞎眼的猢狲，黑的黄的分不清是吗？”
猴妖反应飞快，改了口供。“陛下，刚刚喝了几碗酒，记错了。猴夫人毛发是黄色的！”
冯久欢扫视猴妖和猴王，笑容意味深长。“如果真是这样，就把毯子带回去吧。”
“多谢陛下公正决断！”猴王谢过冯久欢，大步上前。只是看到毛毯之时，他突然怔住，面露惊恐。
冯久欢坐回正位，看向猴王。“怎么样，找到黄色猴毛了吗？”
猴王浑身颤抖，吞吞吐吐开口。“回陛下，是我悲伤过度，心乱如麻。这不是我送夫人的毛毯。”
“那你还有其他人证物证吗？”冯久欢轻声询问，语气平淡。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猴王跪在地上，恭敬拜礼。
冯久欢看向狼王，面露笑容。“狼王收回毛毯，回座去吧。”
“谢陛下还我清白！”狼王甚是喜悦，把毛毯收回了乾坤袋。
“小猴子，把你和猴王串供诬陷狼王的事情交待一下吧！”冯久欢双眼如电，紧盯猴妖。
“陛下，冤枉啊！”猴王与手下猴妖对视一眼，同时大声伸冤。
“小猴子，你如果能实话实说，孤王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执迷不误，孤王查到你撒了慌，那全族上下都会遭殃。”冯久欢不急不忙，缓缓开口。“知道王座之左那位贵客吗，他来自庐山玄隐门，自小练习酷刑拷问之术。要是把人交给他，保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平白遭受折磨，体无完肤，到头来还要吐露实情。何苦呢？”
花小六似是为了配合，看向猴妖。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既高贵优雅又令人毛骨悚然。
猴妖属实吓坏了，犹豫之后，才敢张口。“陛下，我未曾说谎。”
“你犹豫了！既然未说谎，怎么会犹豫？”冯久欢语气平淡，却直击心灵。“如果你是猴王；你会放过一个知道自己秘密，同时面对威胁而犹豫不绝的人吗？
“小猴子，你实话实说就好。无论如何，都不会为难你的家小。”猴王紧盯手下猴妖，面带微笑却眼露凶光。
“哼！”冯久欢很是不屑，再次开口。“一个人如果撒了一个慌，他不会介意撒第二个。”
“虎王陛下，我实话实说，还请陛下能庇护我的家人。”猴妖跪拜在地，提出请求。
冯久欢扫视各位妖王，目光落在象王身上。“还请象王暂时接管猴王部落，新王选出之前，大小事务全凭象王裁断。”
“遵王令！”象王不卑不亢，点头接令。
猴妖跪直身子，急忙倒出实情。“昨夜大战之后，猴王见狼群远走，觉得有大事发生，所以派我跟随。我看到狼群屠戮了猴群，而后返回西岭雪山。猴王早看上了狼王的春树秋霜毛毯，两族又摩擦不断，所以想设计栽赃狼王。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猴王突然暴起，利爪伸出，冲向冯宝宝。不足两丈远，猴王转瞬而至。冯宝宝下意识化为原型，张牙舞爪。只是那不到两尺的小老虎甚是可爱，吓不倒别人。
群妖心头为之一紧，跳向猴王的同时变幻兽身。只是离得稍远，触手难及。
猴王利爪就要碰到冯宝宝，脸上已经有了得意之笑。只是下一刻，他的表情彻底凝滞。
剑刃穿猴头而过，迸出血迹和脑花。剑刃拔出，只留下一具尸体和头上的孔洞。
花小六左手捂着怀中小白虎眼睛，右手握剑在长衣上抹蹭。他脸上和身上溅有鲜血，表情却平静如常，此刻握剑擦拭，宛如一尊杀神。
群妖尽皆后退，看着花小六，眼中多了一分敬意。
冯久欢神色不变，宛如局外之人。他环视群妖，冷静发声。“诸位妖仙，更衣之后还请移驾百妖堂。歌舞美酒，应有尽有！”
群妖简单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前一刻噤若寒蝉，下一刻欢天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