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事与愿违,马扩这封信并未送抵江南而是落入耶律大石之手。马扩所遣送信之人曾随他同去南京,此人还没出河间府便被前来刺探军情的无极宗盯上,截获书信,无极宗门人大惊,忙回国呈与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端坐军账之中,如苍鹰般锐利双眸紧盯着掌中马扩手书,面上瞧不出颜色。良久,他终将目光从信上移开,向帐外远远望去,感慨道:“马扩啊马扩,果然有见识!真不该放你南归!”
他之所以感慨如此,是因马扩信中言童贯、刘延庆等人畏战,欲请金人攻取燕京,再以岁币赎之。马扩深知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若使女真入关,叫其知堂堂大宋面对奄奄一息的辽国竟难取寸功,必遭轻侮!国威不振,自示懦弱,为患甚大。他争不过童贯等人,进条陈论其利害,谏徽宗不可苟且眼前小利而不防久远之患,当先立威振服之后可保无患。
徽宗虽觉有理,可未消倚仗金人之意,言若兵锋受挫则请金人入关。为绝后患,此战非胜不可,可眼下将帅怯战,军心更散,马扩深恐又是一场大败。苦闷中他想出非常手段,便是刺杀耶律大石、萧干两个掌军之人,若辽国失此柱石,此战便有胜数。他不知陆无樊身在何处,想到老友高凌越、韩翊,知二人一身本领且俱为慷慨侠义之辈,当此关乎国运之事定会挺身而出,这才写信求援。
而耶律大石读了这于己甚是不利的书信,并未将其销毁或藏匿,反而面露豪情,哼笑两声,望着帐外辽阔天地自语道:“我已许久未踏足江湖了,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且瞧我如何力挽狂澜!”随后他亲笔写了请柬,着人连马扩之信一并送去白云庄。
而今马扩、耶律大石的手书正端端正正摆在白云庄厅堂内的檀木方桌之上。厅内韩定安、曹法言、高凌越、韩翊及吴长老、许大义列座其中面露不豫之色,显是已瞧过信了。
但听韩定安道:“为国尽力,义不容辞。可眼下耶律大石必有防备,再想刺杀只怕不易,需得从长计议。”许大义捶手骂道:“我瞧与其去宰耶律大石,不如先宰了童贯几个鸟人才是,省得他们误国误民。”
众人知他是气话,可吴长老仍忍不住啐道:“赵佶这小子不治童贯、蔡攸的罪,反而贬了老种,似他这般眼瞎,纵宰了童贯几个,他又能派什么像样的人去统兵!”
曹法言摆手道:“说正事!耶律大石请武林各派九月九去白沟参加英雄大会,大伙瞧他用意何在?”韩翊折扇一合,说道:“大军压境他还有心思开什么英雄大会,无非是想一劳永逸,叫咱们自投罗网,好一网打尽,再以此显显本事。”
“一网打尽?韩小友这不是多虑么!”吴长老满是不信,“不是老头瞧不起他们,那耶律大石确实了得,可他麾下无极宗死得死逃得逃,早不复当初,有啥本事能将咱们一网打尽!”高凌越道:“虽无极宗式微,可他手下还有千军万马,这些兵马对付咱们绰绰有余。我瞧不必理会这鸿门宴,仍设法杀他就是。”
曹法言却摇摇头:“他请柬中说也请了西夏、高丽、大理等国武人,咱们不去,岂不将大宋武人的颜面丢尽了?”“正是!请将不如激将,耶律大石这招用得倒好。他是否真邀了别国武人咱们不得而知,不过……若咱们不去,此事必定天下皆知。力战不胜与怯战不出,可有天壤之别。”韩定安也道。许大义一拍茶几大嚷:“那还抬得起头来么!我说什么也不做那缩头乌龟!”
“耶律大石特地点明已将此事通告宋军,瞧其用意是告诉咱们此事关乎战局,亦在逼咱们前去。”韩翊道,“童贯等畏战,若九月九日前仍不出兵,这场大会便成宋辽交锋的头阵,要是无人应战,必遭大肆宣扬,借以瓦解宋军气势。可是……纵然应战,也是胜负难料,如若不胜也乱人心啊!”
许大义却对这点不以为然:“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是死是活他们怎会放在心上?我瞧一点不碍他们吃喝!”韩翊解释道:“方腊率领乡民起义不也逼得童贯亲领精兵征讨?再者,六月初那场大战无极宗随军出征,两三百人追杀数千宋军直到莫州城外,此事已传得神乎其神,想必眼下宋军也不敢小觑江湖草莽了。”吴长老道:“看来这鸿门宴咱们非去不可,还得非胜不可!虽死不足惜,可如何取胜?”
众人默然,一时也无良策。高凌越道:“我先赶去辽国,设法于重九前将他除了,没了东道主,这宴席自然散了。”韩翊立时跟道:“小弟陪大哥同去。”
众人知他一手暗杀功夫已胜师傅公孙渔,可揣摩形势,若此信没被截获,高凌越许能得手,眼下却已不抱期望,韩定安道:“耶律大石弱冠之年已与太白裴老前辈旗鼓相当,而今又有大军护卫左右,重九前他必也处处留神,高贤侄要杀他难如登天啊。”
高凌越如何不知,只道:“小侄唯有一试。”“你这柄利刃可不能先毁了!”曹法言道,“马扩信中说的明白,不能叫金兵入关。这事咱们必须得干!既然要干,那就豁出去大干一场。明刀明枪来了,咱们堂堂正正接招,要是被辽军围攻,便一拥而上围了耶律大石,他千军万马想将咱们杀尽也非一时三刻能成,我就不信还换不来他一命!等乱战一起,那时才是高小友出剑之时!”高凌越那时出手确实更为稳妥,议定此事,想各派必也接到请柬,曹法言即着许大义联络各派,约有意赴会之人齐聚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