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捷转过漫长的走廊,径自来到医院前台的收费处。
“姓名?”护士漫不经心地问,连抬眼都懒得抬一下。
“林雅捷。”林雅捷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问的是病人?”护士不耐烦地低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林雅捷赶紧道歉道。
“哪个lián,哪个yì?”护士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大连的连,毅力的毅！”
“五千块！”护士极其平淡地说,殊不知这对于一些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早已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一下要交这么多啊?”林雅捷有些为难地说。
“都照你这样,我看这个医院趁早关门得了！”护士在一旁说起风凉话来,“这么一丁点小钱就吝啬成这样了，没钱就别来医院住院……”
林雅捷翻遍了临走时女儿携带的背包,硬是掏不出这么多钱来。
“你看能不能通融一段时间？”
“你觉得医院可能允许赊账吗?”护士冷笑道,“如果你没钱支付医药费的话,现在就可以领着病人滚回家去！”
“你什么态度啊？”
林雅捷被护士锋利的言语彻底激怒了,本来她觉得自己是来求人家救命的,语气应当温柔一点,但她没有料到人们口中的“白衣天使”竟是这副德性。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你看看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看看你们哪还有一点医者应有的医德！我看医院迟早要断送在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手中才是真的！”
“你！”护士的脸气得通红,但却苦于找不到任何反驳她的话。
凌医生正好有事经过前台，见两人情况不对劲，就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凌……凌医生！”护士有些畏惧地抖动身子，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这位家……家属不交住院费，还在这里胡搅蛮缠，让我给她通融。”
林雅捷低下了头。
“多少钱？”
“五千！”
“这五千元我先替她付了！”凌医生缓缓从钱夹里取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护士。
“怎么能让你一个医生替病人付急救费呢？那多不好意思啊！”林雅捷向来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
“我又不是白送给你,你先拿着它救了病人的命再说！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那钱我先借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林雅捷向凌医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个凌医生真是个好人啊，今天要不是多亏了他，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张景，看看你对病人家属是什么态度，院长说过,只要我再发现你有这种行为,就可以随时解雇你，你卷铺盖走人吧！”
“凌医生,这次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改！”护士抓住凌医生的衣袖哀求道。
“某些机会一旦错过,是没有办法再挽回的！你还是卷铺盖走人吧！”
“不会的，我一定会改的！凌医生,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护士哭丧着脸,眼里却不时闪过几丝对林雅捷的怨恨。
“凌医生,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如果她下次再犯,你再处罚她也不迟！”
“凌医生,我一定痛改前非，您就再相信我一回吧？”
“这次看在有人替你说话的份上,我姑且饶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凌医生！”
“哥,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林雅捷刚走到急救室就听到女儿的低泣声。
她顿时明白过来,其实女儿比自己更担心失去哥哥,但为了不让她担心，女儿不得不用一块沉重的盾甲将自己武装起来,让人觉察不出她内心的恐惧和脆弱。
在林雅捷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连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抹干了眼泪,恢复到之前乐观从容的状态。
“莹莹,要不你先回家吧！”林雅捷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妈妈陪着你哥哥就行了！”
“妈,我不走！我要看着哥哥醒过来。”连莹低喃道，“妈,要不您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能应付过来！”
“你哥哥还躺在这呢,妈妈放心不下。”
“那我们一起看着哥哥醒过来,好不好?”
林雅捷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此刻,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儿子早日苏醒。
“咚……咚……咚……”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凌医生办公室响起。
“喂,我凌医生。”
“血站刚打来电话,说急救病人所需的血液不足……”那头传来院长沧桑的声音。
“那么大的血站,怎么连点合适的血液都找不到？那它还叫什么狗屁血站啊……”
“你也知道,这几年献血的人越来越少，血液中心告急，,目前一些所用的血液全都是库存的。”
“那他们不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吗？”
“谁说不是呢？”
“病人还急等着用呢,那可怎么办？”
“惟今之计,只有从家属方面入手！”
“也只能这样了！我马上去找病人家属。”
接到临时通知的凌医生急忙从办公室跑出来,直奔病房找林雅捷说明情况。
“林女士,事情出现变褂了。”凌医生将林雅捷叫到走廊上。
“什么变褂？那我儿子……”林雅捷简直不敢想下去,只觉得站不住了。
“血站刚打来电话,说病人所需的型号血液不足！”凌医生继续说道。
“那可怎么办？”林雅捷慌乱地扯住凌医生的衣袖,眼泪欲夺眶而出,“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林女士,别着急！”凌医生宽慰林雅捷道,“你是病人的生母,你的血型或许跟病人相匹配,我们可以试一下。”
“快……快抽我的血！”只要能救儿子的命,就算让她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愿意！
“你的血型不对！”验血的护士皱了皱眉道。
“怎么会不对呢?”林雅捷不肯就此放弃,“护士,没事，抽我的吧！”
“绝对不行！乱输血液对病人百害而无益。”凌医生强烈制止她道。
“那可怎么办？我一定要救我儿子的,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林雅捷瘫软在地止,含着泪哭诉着。
“事情还没到你想象的那种地步！”凌医生缓缓扶起林雅捷,“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与病人相匹配的血型！只有找到与病人相匹配的血型,病人才有一线生机。病人有什么伯伯叔叔吗？近亲的血型应该是接近。”
林雅捷欣喜地说,“我记得我丈夫的两个弟弟也是这种型号的！”
“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和他们取得联络。”
林雅捷借凌医生的手机给连天赐和连天觉打电话，可是打不通。
“医生！抽我的血吧！”连莹听到了妈妈和凌医生的谈话。
“不行，你还未成年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可怎么办？”
“林女士，电话联系不上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当面去找他们为好！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吧！”
“好的，凌医生。我马上就去求他们救救我儿子！”
“莹莹,照顾好哥哥！”
“妈！你告诉我,哥他不会有事，哥他不会离我们而去。”说着说着,只见她忍不住流了下来。
林雅捷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妈一定不会让你哥走的！一定不会！”
她十四岁了，不应当再让妈妈替自己操心了。她利索地拭干自己的泪水,从现在起她要为母亲撑起整片天空。
“妈！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林雅捷一路小跑,离开这个令自己窒息的医院。
“出租车！”林雅捷见一辆的士驶了过来,忙招了招手拦下了。
“去哪儿啊？”圆头圆脑的司机探出头来询问。
“师傅,去新华镇白石街！”
“快上来吧！”司机娴熟地驾驶车子,经过一个又一个景物,朝着目的地驶去。
“师傅,你能不能快点！我儿子还等着救命呢！”林雅捷忍不住催促司机道。
“大嫂！你儿子等着救命,可我也不想就此丧命啊！大姐,我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
林雅捷还能说些什么,她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欧阳晨家
欧阳晨的爸爸和姐姐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欧阳晨的妈妈心神不宁地从厨房出来,边卸围裙边指着丈夫埋怨道:“四十多岁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整天就知道死缠着动画片不放,女儿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过问半句……”
“我说,整天这么瞎操心你累不累啊?女儿都那么大了,她自己出去还能迷了路啊?”欧阳父对欧阳母的唠叨特别反感,“你坐下歇会吧,别再跟着瞎搅和了！”
“我不搅和她能长这么大?”欧阳母白了丈夫一眼。
“好,那你继续搅和！”欧阳父不再理会她,将目光集中到电视上。
“怎么还不回来呢？”欧阳母独自在房里踱来踱去,心里暗自担心女儿的安危。
“叮咚……叮咚……”
“瞧,回来了吧！看你急的！”
“呵呵,大家都在啊。”欧阳晨赔笑道。
“臭丫头，你死哪去了?你知道全家人多担心你吗?”欧阳母骂道。
“我……我……”她才准备好的台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什么我?欧阳家家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去哪儿鬼混了？”
“哦……那个我去同学家玩了,回来的时候堵车,所以回来晚了…
…”
“同学?哪个同学?又是那个什么白雪啊?”
“不……不是！是连毅同学！”
“连毅?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不,是男的。”
“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真是男的！”
“连毅?他家电话号码多少?”
“妈,你别老打听我同学的电话,行不?上次你一通电话甩过去兴师问罪,白雪都笑话了我好几天！”
“面子事小,失节事大！”
“妈,你胡说什么呢?”
“行了,女儿都回来了,你还啰里吧嗦一堆,干啥呢?”欧阳父不耐烦地说。
“我啰里吧嗦一堆?好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都给我住嘴！”欧阳晨的姐姐大喝一声,众人全不情愿地住了嘴。“妈,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后,你们想怎么吵,我管不着！”
于是众人齐唰唰地举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开动起来。
“师傅,麻烦你在前面巷角处停一下！”
司机没有回应,踩了踩油门将车平稳地停在巷道旁边。
“师傅,多少钱?”“你给四十吧！”
“给！”林雅捷从包里掏出四十元钱递给司机,然后急匆匆地下了车。
刚下过瓢泼大雨,道路上随处可见错乱不堪的泥沟。林雅捷的身子在泥泞的小巷中左右摇摆,路面湿滑加上她走得又急,她猝地踏空了，跌倒在泥潭中,裤管湿了大半。她咬咬牙,挣扎着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几分钟后,她回家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然后带上家里所有的现金,快步赶去连宇涵家。
“咚！咚！”急促的门铃声在连宇涵晚餐期间沉闷地响起。
“宇涵,去看看是谁！”连天赐吩咐儿子道。
“大伯母！”看到门口站的人是林雅捷，连宇涵吃了一惊惊,毕竟他真的很少看见她踏进自家的大门。
“林雅捷她来干什么呀?不会想凑咱家的饭吃吧?没……门！”郑美丽暗地里嘀咕着。
“大伯母,你坐这里！”连宇涵不理会郑美丽的白眼,给林雅捷腾出一个空位。
“宇涵,不用忙！我站着就行了！”
“大嫂……啊……”连天赐刚想请大嫂坐下,却被郑美丽在桌下狠狠地跺了一脚,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嫂给吹来来?”郑美丽冷笑道。
“二弟,这么多年大嫂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今天想求你件事?”林雅捷避开郑美丽的身影,径自对连天赐说。
“什么……啊……”郑美丽又一脚重重踩在连天赐脚上,疼得他大叫起来。
“二弟,你没事吧?”林雅捷投去关切的目光。
郑美丽瞪了一眼欲解释的连天赐,开口道:“最近,天赐在练山歌咧,总喜欢不时地啊……你说烦不烦人！”
连天赐不满地抛给老婆一个白眼,而连宇涵则偷闷着笑。
（*注意：为推进剧情，本文对医学知识进行了戏剧性处理，不接受考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