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江南霹雳堂,雷门雷枭是也!来者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那赤衣少年见状摆起拳式,大喝道。
“素闻江湖上有位鹰眼剑客,每次出现必吟诗,而这诗歌一般还是几首毫不相干的拼凑一起而成。想必就是阁下了吧?”黑衣女子轻笑道。
“啊?你说的难道是怒啸剑左寒秋?”雷枭忙问道。
“没错——在下怒啸剑左寒秋。”寺外那青袍长发,鹰眼玉剑的剑客突然笑道,“小姑娘眼力不错。这一身虎沉袍,你莫不是六扇门里的人?”
“在下赵祈,与六扇门有些渊源罢了。”
“哦——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便不杀你们了。反正我要找的也是里面那位小兄弟。”
“不行——”雷枭喊道,“我师父当年与你比剑输了半招,我作为徒弟要赢回来!”
“嗯……”左寒秋思索片刻,“我懂了,你师父是雷梦歌。这位小哥可真是说笑,你师父都赢不了我,就凭你还想赢我?”
“聒噪。”房梁上的那位身着银灰长袍的少年一跃而下,拂去衣上灰尘,理了理头发,慢步走出,一双妖冶的双眼紧紧盯住左寒秋,许久,低下头,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哈哈,”左寒秋笑道,“小银华,我还是那句话,东西给我,大家都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呵呵,”银华不屑一笑,“我也还是那句话——受人之事,忠人之托!你的要求恕难从命。我想你也该听我一句劝,哪怕你真杀了我,得到的也只是整个天清教的报复罢了。”
“哼,找死!”话音刚落,只见左寒秋持剑的那只手向外一震,宝剑出鞘,狂风便再度袭来,无穷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寺院,枯树东倒西歪,随风摇晃。他随即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凌空的剑,直挺挺地向银华飞身刺来。银华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便出掌迎上了左寒秋。
“哇,这左寒秋好强的功夫。”雷枭一脸震撼道。
赵祈扭过头来,晃晃脑袋问道:“你猜他为什么叫‘怒啸剑’?”
“为什么啊?”
“没见过世面。”赵祈转回了头,轻轻哼了一声,“左寒秋有一宝剑,名为‘杀风’,位列名剑谱第十六名。传闻他出剑时,阴风怒号,狂风呼啸,单论声势之浩大足以比肩‘剑鬼’百里寒锋,内力之浑厚,可见一斑。早年曾挑战各方剑客,名满江湖,后问剑镜霜城,被‘剑神’楚清潇一招打下苍玄山,从此隐退,如今再度出山,想必武功也是更加精进了。这个叫作银华的少年,接了这么多招还没败下阵来,看来也是不容小觑啊。”
待二人说话间,左寒秋与银华已过了十几回合。只见左寒秋又是一剑向银华下盘横扫,银华纵身一跃。左寒秋随即调转剑锋,直至苍穹,此时银华无处躲闪,正是千钧一发之际,一旁观战的雷枭、赵祈都不禁咽了咽口水,二人睁大双眼,却见银华竟然单脚稳稳落在了剑锋之上。在场其余三人无不为之惊骇。
“踏尘游!”赵祈失声道。
“怎么了?”雷枭疑惑。
“先别说话,让我再好好看看。”赵祈摆了摆手说道。
左寒秋见状转换剑招,银华顺势在空中卸力后落地。剑招再次袭来,银华下腰躲闪,杀风剑贴面掠去,银华左手突然往上向剑身打出一掌,这一掌却是直接托起了杀风剑,随即又是一指破空而出,指尖聚气。左寒秋用剑鞘格挡,银华收式,重新杀去。一剑一指就这般缠斗起来。而令人惊奇的是,剑与指之间似乎总有阻隔,无法真正相接,但依旧打得有来有往。
“赵祈,那个银华用的是什么指法,怎么感觉有真气包裹,那左寒秋的剑伤不到他?”
“不,这不是指法。”赵祈喃喃道,“这是‘黄泉剑法’。”
“黄泉剑法?”雷枭不解道。
“以指作剑,按理来说不是他这个水准能使出的。但天清教四大护法中的‘剑鬼’百里寒锋,早年有‘锁剑之誓’,不能出剑,而塞翁失马,对剑指的运用反而大有心得。也只有百里寒锋,才能做到让银华在这种境界便可使出剑指。”
“这么说,他是百里寒锋的弟子了?”
“按理应是如此,”赵祈摇了摇头道,“不过看他刚刚使出的那一掌与剑指旁的真气,分明是天清教左使轩辕静的‘断魂掌’与‘空冥功’;而先前的‘黄泉剑法’‘踏尘游’又是四护法中姜洛尘的功夫……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师承,但无论如何,此人在天清教中的地位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众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银华剑指一转,气势陡然一变,剑势便如排山倒海般扑来,细听,这劲风中似隐隐有人在悲恸地嚎啕,如万鬼悲鸣,让人遍体生寒的同时森然一惊。就在雷、赵二人以为银华此招势在必得之际,左寒秋却抢先一步,一剑砍向他的右臂。银华无奈,收起剑势将内力凝聚于右臂抵挡,左寒秋却微微一笑,右掌立即轰出,银华大惊,随即迅速出左掌相抗。双掌相对,一股极大的威势从这双掌掌心向外涌出,扬起破庙中满地尘埃。
只僵持片刻,银华猛吐出一口鲜血,连连后退——胜负已分。
“最后这两下‘阴差索命’‘碧落黄泉’倒是有几分姜洛尘的风范了。倘若你承影剑在手,又是全盛时期,如果拼命一战,恐怕我与你也只能打成平手。”左寒秋笑道,“我这个人向来惜才,交出‘烟尘引’,我放你走。”
“我想我们可能得帮帮这个银华了。”赵祈暗中握住双剑道,“我们要加入镜霜城,而天清教正是镜霜城最大的盟友。”
“没想到初入江湖便逢此等对手,真是令人激动啊!这还等什么,上吧!”听罢,雷枭飞身而去。
“诶!你急什么!”赵祈恨得牙痒痒,但也只得跟上。
“江南霹雳堂,雷门雷枭——求战!”只见雷枭挡在银华面前,摆开架势。
“雷枭,左寒秋功力极强,一出手便拼尽全力才有一线生机,切记。”赵祈暗中嘱咐道。
“好!”雷枭应下,先掷出两枚霹雳子,左寒秋连忙躲闪。随即大喝一声,周身真气立刻产生了一圈若有若无的火焰,同时施展“追风步”,飞身一拳向左寒秋轰去。
“‘离火罡气’?”左寒秋皱了皱眉,“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便将‘惊雷十八式’练到了‘雷火境’。你若不死,雷门当兴。”
“少废话,也接我一招!”一旁的赵祈却也不知何时突然暴起,抽出双剑,斩向左寒秋,威猛的剑招紧随其后。左寒秋出剑格挡,连忙后撤,一边撤还一边道:“‘斩将剑法’?雌雄双股剑?忠武侯刘缺是你什么人?”
说话间,雷枭拳也来到。这拳法看似浑浑愣愣,直来直去,实则拙中藏巧,愈战内力愈凝实,正是雷家祖传的“混元霹雳拳”,辅以火系真气,更加凶险。
只见左寒秋与二人再战了十几回合,突然一掌截住了雷枭的拳,又横腰向赵祈削去。赵祈双剑格挡,架住了杀风剑,三人也因此僵持不下。此刻却见雷枭双眼突然闪动火红光芒,周身立即爆燃起烈火,内力陡然上升,三人之间的平衡随之打破,左寒秋被逼退,雷枭与赵祈重重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焚心’都用上了,真想玩命是吧!”左寒秋大怒,“好,那就都留下吧!”
赵祈与雷枭二人刚刚一番战斗已用尽浑身解数,如今再也没有再战的能力,这时都闭上了双眼,听天由命。
“咳咳——等等——”银华突然出声,虚弱地说道,“东西……我给你……放他们走吧……”说着,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本没多厚的册子,扔给了左寒秋。
左寒秋伸手接过,定睛一看,上书“烟尘引”三个大字,立即收敛起怒意,再次笑脸盈盈道:“早这样不就完了吗——你们一个天清教的,一个霹雳堂的,还有一个和当今的忠武侯与六扇门有关系,哪一个我舍得杀呢?”
说完,挥了挥手,轻身一跃,扬长而去。只听得一句“诸位,有缘江湖再见——”随风遥遥传来。
寒风凛冽,雨雪依旧纷纷而下,鲜红的血滴在洁白无暇的雪上,红的红,白的白,红白相间。
银华慢慢起身,扶起了赵祈与雷枭,将他们带到庙内坐下,点燃火堆。
赵祈看着银华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伤势如何?”
“还好——”言罢,却见银华重重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赵祈强撑着起身,道:“雷枭,先把他扶起来。”待她来到银华身边,雷枭依旧毫无反应,赵祈便再唤了他两声,这才发觉雷枭也已昏死过去。赵祈无奈,只得一人艰难地将银华扶好。随后解开他的长袍上衣,入目的却是道道血痕,满目疮痍,触目惊心。她拿出随身的金疮药给他敷好,又从怀里摸出手巾,简单包扎了他手上的伤口。接着取出三枚浑黑的丹药,分别给自己和其余二人服下。这才松了口气,倚在一根断柱旁昏昏睡去。
一夜沉寂。
次日,天刚破晓,刺眼的光芒从破漏的屋顶洒下。赵祈缓缓睁眼,却先是被阳光刺到,不由皱了皱眉。银华早已醒来,此刻正围着火堆啃烧饼,见赵祈起身,便也递去一个烧饼,头微微一歪。赵祈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带了干粮。”银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那个……”赵祈轻声问道,“你好些了吗?”
银华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回头道:“已经好多了,多谢赵姑娘。”
“哦哦,那就好……”赵祈低下头道。
“呃——啊——”雷枭也醒来,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道,“这是哪儿啊?”
“江陵。”银华淡淡道。
“什么?江陵!”雷枭立刻精神了,大惊失色道。
“我真是不该信你——镜霜城在北境,你倒是领着我往南跑了。”赵祈咬牙切齿道。
“哈哈,真不好意思啊。”雷枭尴尬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对了,银华兄,我听说你是什么天清教的,那是什么?”
“呵呵,”银华轻笑,“若说天清教你可能不大太熟悉,但倘是说了另一个名字,你便不会不知了。”
雷枭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赵祈却一字一顿道:“魔教。”
“魔教?”雷枭惊道。
“这有何惊奇?十年前‘三侠’之首的白渊联合江湖各派剿灭青龙会时,魔教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甚至还有江湖传言——白渊的心上人便是这天清教现任教主南烛。”赵祈道。
“不错。”银华道,“我天清教位于域外碧罗天,教众不过是行事直率,特立独行罢了。早年因为愈积愈深的矛盾又不屑于解释而与中原武林交恶,教众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且不乏正直果敢之辈。幸得白大侠气度不凡,又是真君子,愿意主动帮助天清教与中原武林消除误解,握手言和,这才恢复了我教在江湖上的声誉。”
“哦,是这样啊。”雷枭似懂非懂道。
“今番出碧罗天,原是奉教主之命将武林秘宝‘烟尘引’送至龙虎山宝灯天师手中。‘烟尘引’原为宝灯天师的师父一尘禅师所创,但一尘禅师早已圆寂。此书被我教偶然寻得,便欲物归原主。”
“诶?宝灯天师听上去不应该是个道士吗?他师父怎么会是一尘禅师呢?”雷枭问道。
“一尘禅师精通百家学说,在儒道释上的理解均超脱世人,这有何难?”赵祈理了理头发道,“哎,可惜这‘烟尘引’现已落入敌手了。”
“哦?这可不一定呢。”银华鬼魅一笑,妖冶的双眼看向赵祈,“方才听说你们此行本欲去镜霜城,倒是可以跟我一道——我即将去到不远处的纪南城寻那接头人,至于这接头人,便是镜霜城内的大师兄——夏不惊。”
“好,一言为定。”赵祈抬头看向银华,“反正要比跟着这傻小子靠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