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招募
落原叹了口气，将手从一张张杂乱的表格间抽离，抬头看着父亲。“爸，要巫师干什么啊，我可以自己布置战术的。”
落圣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他继续。“你不懂。”他回答，“巫师可以辅佐你战斗，等你将来成为名将后再寻找，就来不及了。”
落原面上点点头，心中却是万分不屑。皇室的生活固然奢华，但他得到了他这个年龄在物质上想要的一切，便觉得无聊枯燥。他只想要找个朋友聊聊天。目光游离在这一行行文字中，忽然被一张表格上的照片吸引了。
“这是谁？”
“哦，她是个乡下平民的女儿，介绍都没写，也不知道被谁推荐进来的。这不重要，继续看吧。”
落原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女孩清秀的脸庞固然动人，可真正吸引他的，是她那两双眸子中强烈的欲望与杀戮，与嘴角的冷笑融为一体，显得温婉朦胧又阴森可怕。
他顿时产生了兴趣。
“把她加进候选人里吧。”
“你确定？她只是个普通人，都没听说她有什么武器。”
“既然是为我选择巫师，那我也应有选择权吧？”
落圣想了想，无奈点头同意。
表格上交，十几张写满文字的推荐表中，只有那一张空空如也。
竞选当天，迟幕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场地。
她身边的人个个都穿着荣华富贵的衣裳，唯有她一身粗布，格格不入。她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一切，一瞬后，嘴角微微扬起。
选择巫师，为什么要找她？她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皇室没有理由将她选为候选人。她收起笑容，抬头，正对上了落原的目光。
落原站在高处的阳台上，先是一愣，看清她的面貌后，朝她一笑。
迟幕眉头微皱，起初有些出神，随即便冷静下来观察着他。华丽的外表，英俊的脸庞，看年龄应该在十七岁左右。右手紧握着剑鞘，左手握拳，武器是长剑，应该就是这次招募的主人了。
身边侍卫已经开始全面紧盯场地里的人们，难道考核已经开始了？
她环视四周，周围的人们正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闭上双眼，她感觉到体内法力正在流失，应该是这个场地内被人布下了法阵吸收法力。
她抬头，看向落原所站的阳台，随机一个发力，施法跳了上去。
“大胆！”贴身守卫将长矛横在她身前。
落原吃了一惊，但还是挥手示意守卫放下武器。“你为什么要上来？这里不是考试的场地。”他问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哪里可以避开这个法阵？再待下去，岂不是要将我的法力全部吞噬了供你们升级？看你们站在这里，想必此处是安全的吧？”迟幕紧紧盯着落原的眼睛，轻声一笑，“不过，如果我有冒犯，请原谅。我出身卑微，只是平民百姓，不懂什么贵族礼节。”
守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落原制止了。他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趣。“你多大了？”他问。
“十六。”
“你的腿，怎么了？”
“没怎么，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
落原盯着她，半晌后才开口。
“你说得对，这里的确有法阵，不过你放心好了，它不致死。”落原转头望向脚下的人群。他们已渐渐有些乏力，“你很聪明，但，这毕竟是违规的。”
“违规？”她双目一瞪，“规矩是什么，你有说吗?”
“规矩就是，你不允许离开下面这个场地。”
“但你又没告诉过我，我为什么要听？”
落原挑眉，无奈一笑，举起右手，左右轻微摆动，示意守卫带她下去。
“你自己没有看清通知就来，是你的问题吧？”
“通知？”迟幕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落原打断。“带下去，她被淘汰了。”
“你......”迟幕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微微点头，“只会以权势欺凌他人的小人，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被逐出场地之前，她留下这样一句话。
由于语言辱骂，她的背上被长矛深深地刺了一刀。
凄惨的尖叫声传来，落原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连头都没有回。
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可惜啊，你只有一腔热血，却不懂规矩。落原想着，继续着眼于其他人的考核。
2.偶遇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易泉一边给迟幕擦拭着身子，一边愤恨地问道。
“帝国皇室，一群装腔作势的人。”迟幕摇头，“算了，他们一直都这样残忍。我只是背上被捅了一刀，够幸运了。”
“啧，你啊，就不该去参加竞选。”易泉收起手中的毛巾，上面已经沾满了褐色的血迹，有些甚至已经粘稠地交杂在一起，“再说了，你本身就没法力，入选了也是白费力气，反而会增加危险。”
“哼，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迟幕穿上衣服，长叹出一口气。
其实易泉她说的没错。但，她毕竟只是她的朋友，还是不清楚她的过往。
她有法力，而且，强大到不可置信。法器与个人的磨合程度越高，法力就会越强大，但是过去十年她的水晶球都在别人手中，没有足够的时间与她融合，将她的法力封印了太多。
“迟幕，今天下午......听说锦泽要来。”
迟幕皱起眉头：“他来干什么，他把我们害的还不够惨？”
“他......和离月好上了。”易泉叹气，“虽说不怕他会做什么，但你妹妹估计会捣乱。”
“......”
迟幕一愣，继而摇摇头。她将手在水晶球上轻轻抚过。透明的球内出现了两个人影，手挽着手，甚是亲密。
“他们还有脸来啊。”
“迟幕......”
“其实也行，但别想见到我。”迟幕抿了抿唇，片刻后起身，转头看向易泉，“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别等我回来。”
她走向门口，收起水晶球，用右手按下了门把手。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
她停下了脚步。
“何必呢，他选择谁，是他的自由。你也说了，他就是不负责任。”
她的动作顿了顿，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大门在身后“砰”地关上，丝毫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
脑海中满是那个男孩的面貌，久远，又清晰。她早已忘记了背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被老板辞了工作，招募巫师却因为违规而淘汰，喜欢的男孩又有了别的女孩，那个女孩，是她的亲人，还是她的仇人。
身边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对她而言却仍是陌生。前十年她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心灵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她都承受住了，可为什么经不起感情的挫折？
我一定可以，我必须可以。
一声巨响传来，她循声望去，一个巨大的架子被推翻在地。中年男人硬是说少年碰到了架子，少年对骗子已经见惯，无奈，提出靠武力解决。毕竟，在这个世界，法力是除法律外评判胜负的唯一标准。
男人点头，还没来得及出招，便被少年单手拔出的长刃划伤了手臂，剑气形成强大气浪，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一震开。男人被正面击中，顺势倒下，仅这短短一招，便毫无招架之力。
“把本领练厉害点再来欺负人吧。”少年一笑，转身离开。
在他收回长剑的一刹那，迟幕看见了剑柄，忽然觉得眼熟。“他？可他穿的是便服啊。”她喃喃自语，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少年缓缓向集市外围走去，迟幕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渐渐走出了那个喧嚣的环境。面前，是一片树林，有一条小道，望不见尽头，但迟幕知道它通往皇室的所在地。看来，就是他了。
“站住。”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愣了愣：“你好，有什么事吗？”
“这么快就忘了？”迟幕伸出右手，将水晶球实体释放出来。落原看了看少女的脸，露出一个微笑：“哦，你啊。怎么，不甘心？”
“看来你就是了。”迟幕收回水晶球，“怎样，我这种罪该万死平民百姓被刺了，你们很过瘾吧？”
他好像并不生气，反而维持着微笑，不知是与生俱来的礼仪还是后天练就的演技。“我有说吗？况且，你被刺了我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他叹口气，有些不解。
“满口胡言，真是无聊。”迟幕啧了一声，“我只是想告诉你，申请是我妹妹寄的，她只是想羞辱我，什么都没填。所以规矩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下次你们惩罚时，麻烦问清楚，谢谢。”
落原脸上带着诧色，她看着女孩不得不扶住树木才能够勉强站稳的身体，又是一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容，绝对发自内心。
迟幕看着他的笑容，却莫名有些慌了神：“好了，我说完了，我先走了。”
“来都来了，不陪我走一段？”
“……你想干什么？”
“一起走走啊，别误会，我也只比你大一岁，不会出格的。”
“……”刚想回答，只见面前两个人影站定。迟幕抬头，目光和一个俊朗的面孔对上，她怔住了。
“迟幕？”男生惊讶地说道。
迟幕呆了一瞬，重新低下头：“易泉在屋里，我有事先走了。”
“姐姐，不陪我们坐坐？”旁边的女生笑着说，“锦泽哥哥带了吃的哦。”
迟幕没有回答。
“哎呀，你太不够意思啦。亲姐妹还这么客气干嘛？我和锦泽又是男女朋友，没事的啦。”离月将“男女朋友”咬的很重，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迟幕听到这番话，也咧开了嘴角，眉毛挑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昨晚刚洗的头吧，脸色很差，估计又熬夜看帅哥了——不会是新欢吧？”她堆起一脸的笑，上下打量着她，“新款白裙，不便宜，眼睛周围生出了异色斑，法力消耗过多导致的吧？又欠债了？”
“你脑子有病。”离月“切”了一声。
“别以为画个妆我就看不出来，你干的勾当我用脚都能想到。”迟幕冷笑，朝前走去，与锦泽擦肩而过时却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算了。
一步一步，沉浸在锦泽与她曾经的故事中。一起爬过的山，一起游过的河，半夜三更睡不着找他来陪她，还有那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可惜，都是过去时了，只能用来怀念。
走出很远，她才想起落原。
不过他应该不会过来了吧？那也好，反正仅仅跟他走一段路并不能改变我的命运。
“观察力果然不错。”她听到身后传来这样一个声音。带着温度，带着暖意。
那一瞬，她的心颤了一下。的确是因为她还没从回忆中走出，但更多的，是惊讶与一丝愉悦，细微到难以察觉。
落叶飘过，扫过他们间温暖的空气，缓缓地，飘落在地上。
她转身，看见了落原含笑的双眸。
“嗯？”
“你，来做我的巫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