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可惜,乔羽生跟我之间,显然没什么心电感应。
只见他嬉笑着搂住了贺管家的肩膀,但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带着一些不善:
“我说贺伯啊,您这是干什么呢?谁家还能缺了这一顿好饭不成?
我们可是特意上门来品尝小美人的厨艺的,要是让您家厨师长出手,我们不就是白跑一趟了么?
而且,我们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总得要知道,她营养不良和时常发生低血糖的原因是什么吧?
所以她平时吃什么,我们今天就必须吃什么!”
我听了乔羽生的这些话,在心中感动之余,却也不免有些赧然。
说实话,我的营养不良,还真不是吃了两个来月的边角料就能造成的。
十五岁到京都求学,三年间我几乎每顿饭都得算计着吃,很少能沾到荤腥。
京都的消费水平接近全国之最,我打工挣的钱和优家给的那一点点生活费,只够维持最基本的日常开销。
想买画画用的材料和书籍,或者想添置几件像样的衣服,都得等我每年拿到奖学金之后,再一次性购买。
而且我的忧患意识,也在时刻敦促着我能省则省。
只有手上留有余钱,才能在急需用钱的时候,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学习方面的必要开支是不能节约的,所以我自然只能在吃穿用度上动脑筋了。
也就是说,我的营养不良,其实是过度节俭又日积月累的结果。
还有关于容易低血糖的问题,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跟裴家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我是不会帮裴抠货洗白的,他被人误会就误会呗,关我什么事呢?
我以前在优爱那里看到他的照片时,的确对他印象不错。
可惜这份好印象,在我进裴园的初期就已经崩塌了,现在更是粉碎得连捡都捡不起来,所以我是不会帮他说话的。
乔羽生为了让贺管家无可反驳,说完后就立刻开始拉帮结伙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问的自然是柳眉和文博滔。
文博滔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了柳眉,但柳眉却只笑着冲乔羽生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文博滔。
然后下一瞬,我就从文博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硬生生地看出了一丝失落和苦涩来。
乖乖隆地咚,这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哦!
要不是知道乔羽生的性取向,我一定会认为,眼前这是一段狗血的三角恋,但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单相思循环。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看这位文医生的性格,估计不会是乔羽生的菜,所以连循环都循环不起来了。
由于这三位客人的坚持,让贺管家即便心里不赞同,却也只好作罢了。
毕竟乔少爷的脾气,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于是在嘱咐了我两句后,他就带着厨师长离开了厨房。
我想但凡是心存善念的人,大概都不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厨余垃圾堆里翻找能吃的东西吧?
所以他们只能眼不见、心不酸了。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从角落里拎起那个专门存放边角料的筐子,开始准备起了四人晚餐的食材来。
按照常理,厨师们做完饭之后,这些东西都会直接被丢进垃圾桶里倒掉。
像现在这样,单独归整在一个地方不处理的,摆明了就是故意给我留的。
所以我还在筐里翻翻找找的时候,那三人的脸色就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柳眉是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文博滔再是冷漠成性,此刻也露出了明显的不忍心来。
而乔羽生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却是义愤填膺。
我暗道这样也好,凭乔羽生跟裴玉珩的关系,借着他的嘴,说不定就能为我以后的伙食争取到一些改善。
至少可以给我新鲜和完整的食材,那样的话,这顿饭我就算没有白做了。
翻到筐底,我发现那位神秘的好心人今天给我偷偷藏的,是一小块猪里脊,我不禁有些高兴。
但一想到某个不吃猪肉的民族,我就赶紧向那三人询问了一下,总不能因为我自己想吃,就犯了别人的忌讳吧?
所幸他们都表示可以吃,于是我欢快地开始洗肉、切肉丝、上浆腌制等等,动作不算熟练,但也做得有条不紊。
接着在焖上米饭后,我又开始麻利地洗菜切菜了。
案板的那一头,整齐地码放着刚才的那堆高级食材,贺管家和厨师长走的时候,明显是故意没有锁起来的。
然而案板的这一头,却是茄子皮、烂菜叶和柄头瓜蒂什么的,看着就讽刺。
总之在我一顿忙活后,四菜一汤终于上桌了。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不够吃,但我已经把整筐边角料几乎全用上了。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我还不是巧妇呢!
在厨房工作人员平时吃饭的桌子上,我们四人围坐在一起,沉默地吃着我的自制“厨余餐”。
气氛有些尴尬,但我却有些想笑,不是想见识一下么?那这回见识得如何啊?
吃完饭,乔羽生让柳眉和文博滔先走,他自己则再次搭乘我的电动观光车,跟我一起回到了沫苑。
他说是想找裴玉珩喝一杯聊聊天,但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压抑着的怒火,不由得开始幸灾乐祸。
只要一想到那个裴抠货要倒霉了,我就觉得我今晚一定能做个香甜的美梦。
如果他能说服那个姓裴的放我离开,我会感激他一辈子;如果不能,那就先帮我提高一下待遇也行。
例如,让我有自己的房间,以及可以吃正常人吃的食物。
我所料不错,乔羽生的确是给裴玉珩训话去了,不过地点不是在品酒室,而是在书房。
没有酒精的麻醉作用,才能帮某些人找回清醒的头脑、以及最基本的良知。
书房里,见到正在伏案工作的裴玉珩,乔羽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停一下,我们谈谈。”
裴玉珩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把他的话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所幸乔羽生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尿性,倒也不急不气,只随意地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就自顾自地开腔了:
“真不知道优家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舍得把这么一个智商高得吓人的小妖孽给送人了?!
她跟她那个不知所谓的姐姐,还真不像是同一对爹妈生的!
不过我说哥们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人弄回来了,你却不好好对待,就算想玩养成,也不应该是这么养的吧?!
你看过她捡垃圾的样子么?你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有多寒酸么?柳眉告诉我,她都身无二两肉了,你又知道么?
所以你说,你到底是想闹哪样啊?
还有,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信白明宇那货的鬼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对女人从来都不肯付出真心,最后又怎么可能收获得到真心呢?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在感情上也同样适用啊哥们儿!
优沫那个小丫头,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的天真无知不谙世事都是装的!
你能想像么?她应对我的问话,句句斟酌、重重设防,回答得滴水不漏,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哪怕是向我诉苦,她也能重点突出、直奔主题。
而我对她连心理学的攻略术都已经用上了、她所有的微表情我也没有错过,可我还是无法完全看透她。
她现在才十八岁啊,就已经这样沉静敏锐、足智多谋了,这要是假以时日,谁还能玩得过她?
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心思深重、情绪内敛和外柔内刚,那才更有可能是真实的优沫。
你还记得么?优家她这一辈的人,我都帮你认真地调查过。
因此我敢说,她的那些堂兄弟姐妹、包括她那个已经病逝的亲姐姐在内,全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个!
不说城府、心计和为人秉性,就只说颜值吧,她也是最出众的,拥有这样高素质的女孩,才是家族联姻的最佳人选。
可结果呢?优家人却为了区区五千万和几个小项目,就把她给随便送人了。
优予霖和优成岳,那两只自诩有着千年道行的老狐狸,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真是想想都讽刺。
你看着吧,将来绝对有他们追悔莫及的那一天!”
乔羽生发表完自己的感慨和幸灾乐祸之后,话锋一转,就又开始劝说起了裴玉珩来。
诸如要善待优沫、以及放她回京都去完成学业等等之类的。
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更不擅长劝解别人的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得了。
如果裴玉珩不是他所珍视的朋友,他是根本不可能浪费自己的时间、口水和脑细胞,去这么苦苦相劝的。
只因他是真的打心底里希望,自己这个有情感障碍的发小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免得将来后悔。
然而一直保持沉默的裴玉珩,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也正是这句话,让他感觉像是在大冬天里,被人给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不但从头凉到了脚,就连他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