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时一刻：
身上重了四斤有余的无忧出了当铺，而后再次抬头看看日头，随口吐槽了一句：“真不是个好年头。”
“咈哧~”
千里驹见到无忧，重重喘息了一声。
见状，无忧上前抚了抚马头，发现体温很高，且马儿精神有些萎靡；瞬间了然。
“乖，知道你热，再坚持一下。”
轻声安抚一句，马儿似是听懂，当即重重点了点马头。
无忧一笑，随即上马又前行半里，而后停于牙行。
注解：
牙行是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
有时也指牙商的同业组织，发展至今的大梁，中间商人获官府给予的垄断权。
经营牙行须经官府批准，并交纳税课；牙行在交易中起着“评物价”、“通商贾”，代官府统制市场、管理商业的作用，故也称官牙。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还有一批暗里的，名叫私牙，但有着官牙撑腰，甚至帮着开具契书，加盖官印。
不同于官牙的说合、介绍，私牙可以先收后卖，亦可说是低买高卖——比如，人口、田产、房产、商铺、居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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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守门小厮身着布衣，便可看出这是私牙；毕竟官牙门子要身着吏衣，也就是黑衣红领，班皂服。
“啧啧啧，小姐这马驹一看便不是俗物。”
看人下菜碟，一见无忧这水灵的相貌，不菲的彩衣；外加这匹高头大马驹；小厮断定无忧不是常人。
当即顶着日头，小步上前牵马，谄媚搭茬。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人家说的也没错；无忧没有急着下马，而是对其笑了笑：“说说看，我这驹价值几何？”
小厮被这笑容撩的险些失了分寸，但随即反应过来，再次打量起千里驹。
须臾~
小厮对千里驹挑起大拇指，认真回答：“不瞒小姐，小的曾跑过马帮，跟着当家学了些相马之术——嘿嘿，虽然只是皮毛。”
“但这种千里驹小人自西域见过；当时一匹十岁口马驹，西域马商便要千贯……”
说着，小厮翻了翻马唇，又道：“五岁齐口，正值锋芒初露，剩余巅峰骑龄十五年；所以，小的估价：一千五百贯。”
无忧点点头，按住裙摆翻身下马；小厮赶忙别过头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光景。
一甩袖口，药店多给的那一串铜钱被无忧抛给了小厮：“我这驹有些受热，劳烦牵至阴凉处，无须拴桩。”
小厮大喜，急忙将钱收进袖口，而后故作一脸担忧的看着千里驹：“确实有些受热，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引您进去。”
话落，小厮将千里驹带至牙旁马厩，并嘱咐马夫上些眼，洗刷一下马匹脖颈，降降温。
而后兴冲冲跑回，笑着带无忧进入大院正堂，并落座小姐椅。
“牙嫂，来了位小姐。”
“牙嫂？”
一声吆喝；见后堂迟迟没有回应，小厮尴尬一笑：“许是正在午睡，小姐莫急，小的去看看。”
见无忧点头，小厮转身跑去后堂。
不消片刻~
一名类似三姑六婆，五大三粗的悍妇，便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在那小厮的拉扯下来到了正堂。
“小姐，这是牙嫂，有事你们谈。”
小厮拱拱手，话落便走出了院子，似是又去门口站班。
“吨吨吨！”
牙嫂扭着肥硕的身躯，一屁股坐于无忧一侧，而后拎起茶壶，对嘴猛灌。
【Ps：从事牙人这一行业的，男女皆有，女一般称之为牙嫂或者牙婆，男一般称之为牙郎，统称为牙人。】
无忧面无表情，耐心等着牙婆磨磨唧唧。
须臾~
牙婆放下茶壶，松了松胸前衣襟内衬，这才看向无忧，打着哈欠，悠悠开口：“哈欠~说吧，是置田、宅、铺，还是聘管、账、护、恶、仆。”
见无忧不语，牙婆似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再次开口：“俊俏男宠比较抢手，目前已经售空，若要得加钱不说，还得排队；毕竟好些个小姐、夫人都等着呢。”
“当然，你若着急，门外那小厮长相还凑合，他自己说只需四贯，若要奴便说合一番；反正都是自己人，走阴账，可以省去花钱与官税……”
无忧这次是真无语，还男宠！我男宠你妹！
“丫环有没有？”
无语的无忧出口打断了牙婆的口若悬河。
“呵~”
牙婆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无忧一眼：“可惜了这副皮囊，竟然好这口。”
无忧懂这里的规矩，毕竟来私牙买人者，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他，只因官牙就在后街，那里才是正常买卖丫环、家丁的地方。
但那里要户籍、保人、等，复杂的手续，且没有现货，要等小吏去通知挂草的苦主，而后等人家将人送来详谈。
而私牙不用，人家不看买主，不验户籍，有现货，且当场结清。
当然，买主也无须担心买来的人跑掉，或田产等被夺回。
谁让人家有官印，虽说流程违法，但售后有官家托底。
若买人人跑，买田田丢，那私牙还做个屁的生意；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缺理可不成，毕竟有些人，即使私牙手眼通天，他也惹不起。
“嗯，本小姐就是好这口，且极其挑剔。”
无忧不想再多费唇舌，毕竟进了这牙口，那便再说不清楚——除非让下人来代办。
牙婆翻了个白眼，似是有些惋惜；而后淡淡开口：“现货还有一个，小姐你也没得挑；当然，身段与姿容倒是上品。”
“本该被青楼一批买走，但这贱人性子烈，半路跳下马车，滚落崖坡，故此摔得浑身是伤；无奈，被人家退了货。”
“而今虽说养好，但身上留下不少疤痕，那些富家老爷、公子哥儿，可见不得这些，扫兴；不过脸蛋无碍，且处子之身尤在。”
“小姐你若不在意，奴这牙行只当那点灯的处子卖；他日玩够了，留在家里打个杂也不亏。”
无忧的本意是户籍；买丫环就是个幌子，真不是为了那莫须有的恶趣味。
当即点点头，直接开口：“要价多少？”
牙婆有些诧异，暗道这小姐倒是着急，人都不看便问价。
也好，你不看，牙婆也懒得问；虽说那女脸蛋身段不错，但若脱衣验身，估计会吓跑这位冤大头。
“咳咳！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但小姐应该也知晓，而今什么都在涨价……”
“听说那女来自北方，兵起前也是位官家小姐……”
巴拉巴拉！牙婆还在旁敲侧击，恨不得多给那女子加些身份；毕竟只要套上某某小姐，某某亡国公主的身份，那价格，您就想去吧。
“不要了。”
无忧不是大冤种；人家曾经可买空了平安县官、私二牙；跟无忧打太极，玩套路，这牙婆还嫩得很。
果然，见无忧起身便走；牙婆头上终于见汉。
当即上前一步，大鹏展翅，将无忧拦住；一脸无奈：“行了行了；来的时候是七两，青楼定姿容后是二十。”
“这样，您就念这女是处子，给十五两好了。”
无忧点头，但提了条件：“想必你也知道，本小姐不可能留下污名。”
牙婆会意：“懂；凡是咱这儿出具的户籍，即使官府也查不出真假；即使出了命案，也查不到您头上。”
无忧暗笑，主要目地达成！
一切谈妥，来至案头；牙婆竟用户部官印，为无忧开具了两纸户籍证明！即：黄册。
一纸交给无忧，一纸留下；说是会派内应混入县衙黄册，保证比真的还真。
嗯！都他娘送入县衙黄册了，可不就是真的！
在惊讶牙行手眼通天的同时，无忧又不免感叹：这大梁，确实是烂到根了。
开好户籍，牙婆又赶忙取出一张绢布；随即提笔写下……
立卖字：
慕老漆有一筱女，名：慕兮；芳龄十七，请中说合，情愿将慕兮卖与无忧名下为奴、为妓。
三面言明：
牙价白银十五两，同中笔下交清。
若后生端，有中人以面承管，不与买主相干。
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
立卖字人：慕老漆。
中保人：张三、李四。
代笔人：李秀春。
河南府、嵩山登封县、郭店——鸿福十三年、八月初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