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一队人马正在慢慢前进,队伍中间的马匹上驮载着各种物资,而在周围,配备劲弩和环首刀的斥候不停占据一个又一个的制高点,为大部队提供安全保障。
耿恭和石修站在一处制高点上,俯视着不断前进的马队,幸亏那日石修捡到了不少马匹,不然今日根本无法驮运这么多的物资,届时去了疏勒城,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没法保证。
“若是匈奴再攻,金蒲城必失,左鹿蠡王却率部返回了漠北,如此酒囊饭袋,匈奴焉能强盛。”之前斥候侦察得知,攻城失败的左鹿蠡王不久之前,竟然率军返回了漠北草原,虽不明匈奴为何撤退,但自知机会难得的耿恭当即率部移驻疏勒城。
“若不是军律森严,我真想直驰敦煌而去,我军损失惨重,却迟迟不见援兵,真是焦心不已。”按照正常情况估计,援军应该两月必至,可现在两月已过,却无援军消息,石修所言,正是很多士卒的真实想法。
“此事不必再提,我等奋勇卫国,朝廷断无抛弃之理,不然万里边塞,如若匈奴再犯,朝廷何以使人?军务无常,大军有所延误,亦是常有之事。”耿恭发表完大义凛然的讲话,随即驰马而去。
石修和身旁的数个军吏,无奈只能跟上,军律严苛,唯听命尔。
疏勒城,位于天山北麓,傍临深涧,地势险要,扼守天山南北通道。整个城池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为西汉时建立的军事要塞,此城相距金蒲城,不足百里,骑兵半日即可抵达,是耿恭拒守匈奴的理想城池。
下午,汉军终于抵达了疏勒城,看着年久失修的城墙和城门,将士们显得略微失落,耿恭无奈,只得派人抓紧维修,以备不时之需。
石修带人到附近的绿洲砍伐树木,再由马匹驮回,准备修复城门。大胡子则是在城中取水和泥,在城墙上修修补补。
如此,数月之间,都没有匈奴人的踪影,这是能让人略微开心的事情。但忧伤的是,援军到现在也没有踪影,西域,仿佛已经被整个朝廷所遗忘。
士卒们也逐渐失去了耐心,毕竟粮草终究会耗尽,如今无法屯粮,还需要朝廷的接济,但援军许久未至,冬日严寒,届时饥寒交迫,匈奴人也就彻底不用来了。
军法已经变得很难约束这些没有希望的人了,每日都有人寻衅滋事,互殴之事不绝于耳。
去岁,大军所留军粮军粮本可供全军500将士到今年收秋,但匈奴人的到来,使得根本无法屯田,所幸副校尉所部尽皆战死,能够节约一半多的军粮。但是大军征战,斥候出动,苜蓿供应不足,马匹所食,皆是粟米,军粮消耗极快。耿恭无奈之下,只好率部每日狩猎,补充军需。
这日,大胡子率部外出狩猎,猎的几只黄羊,哺食之时,一名什长大口啃食羊腿,引得一名士卒不满,出言讽刺其狩猎无功,焉能食肉?言语刺激之下,两人竟是拔刀相向,所幸旁人及时拉开,才无人伤亡。
耿恭将两个各打五十军棍,但他的心里也明白,若是再无援军,军心必然溃散。
事后,耿恭便找来了一直服侍自己的军吏范羌。
“范羌,我想让你也回敦煌求援。”
“信使已发数批,皆无援军,我一军吏,何德何能?”
耿恭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把汉剑,交给范羌。
“此剑乃是去岁出征之时,我的族弟,驸马都尉耿秉所赠。你此去敦煌,告知诸将,乃是为迎取我军寒服,实则观察援军之事,若有援军,你便可持此剑,援救我等。若无援军,便将此剑,回还驸马都尉,你也可讨个活命。如此,可否?”
“校尉,既如此,范羌无以为报,必不辱使命。”看着耿恭满脸的真诚,范羌猛然跪在了地上,略带哭腔说道。
“不必如此,你且回去准备,顺便告知告知众袍泽兄弟此行目的,明日朝食过后,便带足补给,直驱敦煌。”
“喏,范羌得令。”
耿恭心里明白,当前之事,朝廷怕是有所变故,援军可能明天就到,但更有可能的是,所有人都无法活着看到援军。
所以,今天之事的意义就在于,让所有汉军都明白,戍己校尉要与他们同生死,共进退,希望还在,不必自暴自弃。
果然,范羌出发之后,军中寻衅事件渐少,逐渐趋于平息。毕竟校尉都已经想方设法的联系自己的族弟,那可是能直接和皇帝陛下说得上话的人,他一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郎们战死异域。
日子好像真能这么平静的继续下去,除非匈奴人再回来。
好吧,匈奴人不会让汉军这么轻易的苟活的。
一匹快马飞似的冲进了疏勒城中,大胡子急忙将马拦下,拖下车师骑手,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匈奴人真的来了。
原来,车师后王安得战死之后,王后施文君流落民间,受忠于先王的贵族保护。
而左鹿蠡王兵败退回漠北之后,被大单于降罪处罚,左鹿蠡王不服,差点爆发内战,在其他贵族的斡旋下,两方才和好如初。
不过这样也耽误了大单于进军的时间,所以汉军才能安然无事的度过几个月。
如今,大单于卷土重来,大军已经进驻务涂谷,新任车师后王乌得热情地接待了匈奴大军,并约定近日一起攻伐汉军。
得到消息的王后,第一时间派出信使通知汉军,信使不知汉军已转移,还往金蒲城去了一趟,差点被匈奴斥候活捉,后来在牧民的指引下,才知道汉军已经到了疏勒城,这才拍马赶来。
耿恭给信使拿了一大袋子五铢钱,并交代其转达王后汉军较为缺粮,使者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转达到,然后千恩万谢的去了。
“儿郎们,固防,备战。”
“喏。”
虽然对援军不至有所不满,但汉军对与匈奴血战一场还是很有士气的?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攻防大战,汉军据有水源,地形又占据优势,三面无法进攻,剩下的一面又被汉军不断加固,匈奴人若想攻城,恐怕得先用尸体堆平城墙,然后直接骑马冲杀上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