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楼上,洪三打开雅间大门呼喊老板过来,说他们太白楼店大欺客,好好的包间放死人!老板听的一愣一愣的,自己做酒楼多少年了,第一次碰上这么不讲道理的,老板还没狡辩几句呢,洪三就开始嚷嚷“你们这么弄,以后谁还敢来这吃饭呢”老板知道洪三这是讹诈自己给他处理尸体呢,再说开门做生意死尸总是不吉利的,当即说道“客爷受惊了,这是小店的疏忽,您移驾旁边雅间,我再给您安排一桌,这边我们处理干净,您放心。”
洪三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江云升拦住“掌柜的别在意,我这兄弟好玩笑,这里您收拾收拾,接着!”说话扔过去一块银钱,掌柜的接在手里喜笑颜开“原来是江老板,小店蓬荜生辉,马上收拾马上收拾”两个伙计把尸体抬出去,看江云升没有起身换地方的意思,随即笑着推门出去了“慢用,慢用”
两个伙计在二楼楼梯口没敢下去,楼下还有用饭的,往下抬尸体实在不像话,怎么办还得掌柜的拿主意,掌柜的出来看到俩个人抬着尸体傻站着,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放下,有这傻力气留着干活不好嘛,把瞭高的小子给我叫来,你们俩后边套板车门口等着去”不一会上来一个精瘦的小伙子,面上三分笑嘴里十分娇“掌柜的,您吩咐”掌柜的有意拿捏一下他,没说话,低头朝地上躺着的努努嘴,瞭高的矮身查看,依旧是笑嘻嘻的。
“嗨,客爷喝多了不是”说话把手里的毛巾围在尸首的脖颈处遮住伤口,猫腰抄在尸体的腋下,撩起尸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腿上较劲腰往上挺“客爷您慢点,怎么喝这么多呢您”
掌柜的后头看着瞭高的小子热情的跟尸体聊天往外送,当下点点头,有他在!这太白楼还能兴盛不少年。
门口两个伙计已经把板车停好,看楼上的尸体走出来差点吓尿,再看下面还有人扶着聊着,要不是知道有死人还真的以为就是醉酒的客爷了,尸体往板车上一放就要回酒楼,被其中一个伙计叫住“哎!我说,这个往哪送啊?”瞭高的头也不回“栖凤山,那的野狗会吃的骨头也不剩。”车轮转动跟石板路碰撞出律动的声音,那是天国填饱狗嘴的序曲。
江云升跟洪三对面而坐饮酒叙话,一声一声大哥叫的亲热,江云升若有所思并不热烈的回应着,毕竟眼前这个跟自己一起谋事的人总会让自己想起往事,洪三看江云升有心事似的,开始宽慰起自己的大哥来。
“大哥您放心吧,都在咱们兄弟掌握之中,肯定出不了差错”江云升举杯“好兄弟,喝酒喝酒”洪三知道这个大哥是个心思重的人,当年他为报受辱之仇,带着自己劫了未婚妻一家,除了未婚妻跟小丫鬟一个活口都没留,两个人带着钱财遁走青龙山落草为寇,可他江云升不愿意以草寇面目示人,下了一趟山,也不知怎么办的,短短时间就在江城站稳了脚跟成了人人敬仰的江老爷,自己也用劫来的钱在青龙山拉上一队人马,过的倒也是逍遥自在,只是对这个大哥始终看不透。
洪三思绪万千时,听到楼梯之上脚步声音进来一人,黑衣的短打低低的头颅,轻声问安“三爷好”走到江云升旁边耳语,被江老爷打断“老三不是外人”来人还是轻声说话“没有去军营,回江府了”江云升摆手来人就下楼去了,江云升这才有了变化,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像是刚才的人讲了一个有趣无比的笑话似的。
就在洪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江云升开口“老三,请你看戏吖”洪三疑惑“戏?什么戏”江云升兴致勃勃 起身“痴男怨女的情感大戏”说话便往外走。
套好马车往江府急奔而去,江云升一路上逐渐兴奋,搞得洪三都没敢说话,好在很快到了江府,门口早有人等候,见到江云升就回话“悄悄从后门进来的,先是到了自己房间收拾细软,这会子,这会子应该是在后院待着”张兴小心说话,后院是太太们所在的地方,徐福若是跟哪位太太有什么瓜葛,恐怕江老爷面上不好看,所以说话吞吞吐吐。
反观江老爷却是坦然多了,听完张兴的回话,也不用人领,直接往四姨太院里去,张兴领着人在后面远远跟着,生怕撞到什么尴尬画面不好遮掩,毕竟才当上管家还是谨慎些的好。
张兴越是接近四姨太的庭院越是心惊,难道老爷早就知道徐福跟四太太?想到这里不由得脚下更加轻缓,连带着江云升也放缓脚步,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随即心满意足的窥听起今晚自己最期待的戏码。
四姨太正在熟睡,听见吱吖一声闷响便翻身下床,是徐福正悄悄进门,关门转身的功夫四姨太已经拿着剪子抵在徐福面门,没有迟疑地大力下刺,徐福眼前寒光一闪,毕竟当过兵,本能矮身向旁边一滚“彩凤!是我”惊恐地倚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惊醒的四姨太看清徐福的样子,除了意外他的狼狈倒是没想太多,只当是这只傻猫又来找自己偷腥了。
点上蜡烛把灯花压得低低的,屋里塞满昏黄的光彩,四姨太点上一只香烟,深深嘬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处是花枝凌乱的彩凤“先前在暗门里卖身子,总有晚上偷偷跑出去赖账的混蛋,跑了就没钱收,每回都被打得半死,还没饭吃,时间久了只要门响我就能马上冲到门前把钱讨回来,这是在宅门里舒适惯了,若是放在往昔,你的小脸怕是保不住了。”
徐福知道这是她调情的一贯手段,此时没有心思跟她玩,挣扎站起身坐到桌子上大口喝水“快。。。快收拾收拾跟我走,没时间了,等江老头回来就走不成了”彩凤仔细看徐福的样子不似虚假,正色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走,你是不是得罪老爷了?”
“哎呀!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收拾收拾紧要的东西跟我走,不然等江老头回来,恐怕督军都保不住咱们”徐福又一次催促道,彩凤的大眼珠子在晦暗的光影里左右转动,熄灭手中的烟,捧着自己的小脸凑到徐福边上,诚然徐福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此时看到四姨太姣好的面容也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你?”
彩凤打断徐福要说的话“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嘛,你不说清楚人家可不能跟你走,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慵懒地舒展上半身撑在桌子上,脸上带着三分娇嗔六分好奇一分可爱,手上摆动着眼前的灯花,长长的头发不经意的洒在徐福面前,徐福深深吸了一口,彩凤娇笑一声“一定特别好玩吧”徐福顿时苦笑,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个傻丫头怎么就是不着急呢,可是自己不就是被她这幅散淡不经世事的样子深深迷住的嘛。
稳稳心神“我跟督军商量的事败露了,江老头绝不是一般人,怕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老家伙一直逗我玩呢,所幸咱们身后还有督军”彩凤接话“有督军在,咱们还用跑嘛?”徐福一着急险些喊出声,憋得脸红脖子粗,狠狠压低声音“我的傻姑娘哎,事办砸了钱没到手,江老头若是上门去兴师问罪,督军保咱们不可能了,杀人灭口倒是他的作风。”彩凤“哦”了一声,继续摆弄着忽明忽暗的灯芯,仿佛徐福就是在讲故事哄她玩,压根跟她没关系似的。
徐福的心有些慌,因为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些什么,赶紧使劲摇摇脑袋,昏沉地站起身来走向彩凤的衣柜“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那我就随便拿几件”一个踉跄撞在柜子门上“我没事我没事,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回身想拉住彩凤的手就往门口带,可是四姨太并没有顺势起身跟着走,毕竟还穿着睡衣呢!被大力一拽便娇嗔一声“你弄疼我了”徐福身子一顿,并没有放开彩凤只是力气小了很多,彩凤用力撤手拉回胳膊在胸前横着,揉搓解痛“徐郎今天太用力了些,奴家倒是有些不好经受,也是徐郎心底软,往日对我太温柔,倒不是这样大力的不喜欢,奴只是一时没有适应罢了,若是。。。”
彩凤还在讲着跟往常一样的,那些徐福爱听的话,按理来说男人没有不爱听的,只是这一次失算了,徐福缓缓转身,清冷冷地说了一句“彩凤啊,我军需官的身份还有假借土匪之名诈钱的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呢。”
徐福还记得那是刚进府的时节,时时提防刻刻谨慎,生怕自己暴露,这位四姨太却跟自己尤为亲近,甚至后来了解彩凤凄惨的身世大受触动,刀口舔血的大兵一旦动了疼人的心思那基本就是无可救药了,果然很快两个人明珠暗投,火热的激情冲昏了徐福冷静的头脑,他不禁憧憬男耕女织的稳定生活,一股要把这个女人救出苦海的孤勇,每次跟彩凤幽会欢好之后,徐福都要把山盟海誓的话说下一箩筐,彩凤每每都是笑他说梦话,区区一个管家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所以徐福急于让彩凤相信自己,他想给这个女人撑起一片天,所以自己军需官的身份,以及跟督军的计划都和盘托出,徐福急需占据彩凤的整颗心,因为他的那颗早就系在彩凤那里了。
彩凤没有搭理徐福的问话,自顾说起来自己的“以前卖自己,现在做小妾,都是为了吃口饭,好不容易离开那脏地方来到江府安稳度日,你让我跟你去亡命天涯?”徐福急忙解释“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要咱们跑出江城去,我一定好好待你,我早就承诺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还有。。。”彩凤嗤笑一声打断徐福有关海枯石烂的所有回忆“你们这些男人,满嘴骗子的鬼话,我压根没信过,说不准你跟那些畜牲都一样,现在说的比戏文里写的都好,到时候落魄了没钱了,还是要把我卖掉换钱”说到这里彩凤眼神仇恨盯着徐福,徐福心思一震竟被吓得退后一步。
徐福没有放弃还在试图挽回自己的爱人“不!彩凤你说的不是真的,你不是也跟我说过你遇到的人里面只有我待你是真心,你不是也跟我说过情愿只有我一个男人,你不是。。。”徐福说不下去了,因为彩凤嘲弄的笑意已经慢慢成型了,眼看着就要洪水般倾泻下来,果然都是床上的逢场作戏嘛!
徐福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张开又闭上,抖动了一阵,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你当真不信我的真心?”彩凤动摇了!无耻的,淫邪的,虚伪的,狡诈的。。。。。。彩凤自诩见过各种男人的嘴脸,可是这股哀莫大于心死的颓废感,彩凤从来没在骗自己的男人身上见过,倒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狠狠品尝过,忽的有些心疼眼前的男人,他应该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任何女人的话了吧!此时的徐福就是一个委屈极了的孩子,彩凤忽然很想摸摸徐福的头,补偿一点母亲般的安慰。
可惜门外传来江云升兴奋的叫喊,把彩凤刚刚唤起的母爱一下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