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言的脸涨的通红,脖上的青筋迸出,一只手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攥成了拳。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孔青,一个侧身,眨眼间飞速地闪入另一侧的楼宇之中。
“卓言,别急啊,我当然会告诉你,你可记好了,我只说一遍,最东边倒数第二栋楼的十四楼。让那些警察和你的人马上撤了,否则别怪我让你见不到人。”
卓言捏紧拳头,咬牙说出:“好。”
他挂下电话的那刻,一条短信出现。
“不必冒险,地址假的,来不及了。人在最西侧最后一栋楼九楼。”
短信来自罗一坤。
卓言顾不上多想,直奔而去。
桑塔纳车内,罗一坤焚上一支烟,降下车窗,手臂搭在窗舷上。
山间泥土的气息随风而入,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晕染了大片的田野。
这样的景色与此刻的人与事,还有心境,全然不搭。
“逸然,你还是没有放过他们,你瞒着我偷偷按下了炸弹的遥控,连告诉卓言的地址都是假的。你这样,何苦?”
逸然将自己的头靠在罗一坤的肩上,闭合双眼,将自己的手放入罗一坤的掌中淡淡说道。
“一坤,你的手好暖。我和你在一起有过很多个日子,可是似乎只有此刻才是最平静的,你听,窗外的鸟儿叫的多开心。”
罗一坤转过头,看向窗外,两只鸟儿在空中追逐,滑出一道曲线,然后拍着翅膀,并排停在枝头栖息。
“一坤,你说愿为我扛下所有罪孽,不用了。我这一身太过肮脏,不是所有从泥沼中长出的花儿都是莲花。出生就是私生子,不到15岁便在夜场厮混,从我妈有了林家的名分那刻,我拼命的想报复那些伤害我的人,那些对我好的以及我喜欢的人与事,我不惜一切要留在身边,我的仇恨,我的执念,我最初便背负的罪孽,太多太多,就像这张脸的残缺,已经无药可医。”
“不,逸然,你是林家豪门大宅里唯一的女儿,那是你父母的错,与你无关,我才是那泥沼里长出的毒物。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温暖,带着耀眼的金光,我的逸然就像它。”
罗一坤捏了捏逸然的手,用手托着林逸然的脑后,隔着薄薄的一层面纱,在额头落下浅浅一吻。
他的眼角湿润,眼泪有些止不住,于是他将林逸然抱的紧紧的,将逸然的头揽在肩头,不让对方看到已经落下的泪。
“一坤,我们去领证吧。我不想到最后都孤苦无依,我想知道真正的家是什么感觉。”
逸然趴在罗一坤肩头,眺望着天际的那轮夕阳,红透了大片天,如同燃尽最后的能量。
她觉得这多像现在的自己,日子开始倒着数,不到三十岁便已耗尽所有好运。
“好的,那我选个好日子。”
罗一坤苦涩又幸福的笑着,将面颊埋入林逸然的发丝中。
大片废弃的楼宇前,高高胖胖的王导,大声的吼着:“苏言呢,谁知道苏言在哪儿?”
无人作答,人们陷入惊恐,慌张中,无法自拔。
半个小时前,王导接到莉莉安的电话。
他才得知苏言为了救染桃,只身入险。
莉莉安将从新助理吴敏希那里得到的地址发给了王导。
王导带着一组人直接停了戏,驱车到了这里。
一众人站在楼下大喊“苏言”,“染桃”。
却不敢也不能上楼。
呼喊声四起,可是无人回应。
几分钟后,警车赶到。
红色的灯刺眼闪烁。
大批的警察将剧组人员拦截在警戒线外。
对讲机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一辆消防车及一辆紧随其后的救护车,由远及近飞快的驶入,稳稳的停下。
王导的心高高悬起,这部戏是他从影以来,投资最大的一部戏。
如果男主这时出了岔子,那大笔钱的钱将付诸东流。
而且苏言(卓言)又是顶流,如果是让那些粉丝知道真相,不要说这部戏,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大片大片的云被夕阳染成火红火红,像一团团火焰。
风起,远方的田地如掀起层层浪花,绿绿的,此起彼伏。
王导靠在车门上,抽着闷烟。
他在祈祷,这一切会像大多数电影结局那样,男主杀出重围,抱着女主凯旋。
“轰隆”一声闷响,响彻天际。冲入云霄的浓烟卷起尘土,呛的人睁不开眼。
王导直接蹲下,掩住耳朵。
还有人甚至直接趴下,如入战场。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浓烟下,有一个人如张开翅膀的金翅鸟,飞起又落下。
“孔青,孔青.......”
剧组的武术指导定眼看了几秒后,大声喊出。
紧接着,人们顺着武术指导手指的方向望去。
脸上,身上皆是尘土,甚至面颊上还有些许血迹的孔青,横抱着染桃冲出浓浓的尘烟。
他嘶吼着,喊着:“快,救护车,医生.......”
担架上的染桃面色苍白,下半身的衣衫已被血浸透,神识陷入昏迷。
如花盛开的天空,粉色一片,溪水潺潺。
一双足浸入浅浅的溪涧之中,恍惚间,她打了个盹。
如梦初醒,环顾四周,方知自己此时在桃花涧。
“桃儿。”
她循声望去,是桃伯。
“是我家的桃儿回来了。”
桃伯从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走来。
圆圆的脸,粉红粉红,像极了一颗熟透了的桃子。
银白的须发与眉,蓄的很长很长。
桃曦记得,在她还是小孩子时,问过桃伯,为何不把自己的胡须,头发,眉毛修剪的短一些。
桃伯说,岁月长,人情薄,万万年岁月中能留在身边的却不过几样。
小小的桃曦仰面疑惑:“哪几样,小桃儿猜不到。”
桃伯摸摸桃曦的脑袋,眺望着漫天星河说道。
“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桃伯是桃妖里最老的一棵桃树,可是桃伯没有妻子,陪在身边的只有桃曦。
“大概桃伯是个念旧的人,把那长长的白发当做了伴,在桃儿离开的岁月里可以陪着自己”。
长大后的桃曦这样告诉自己。
“桃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