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6年12月7日，农历十月廿九，02.03 p.m.
地点：明州城青梅区孤鹜村
……
康如初敲了敲村口路牌的杆子，疑惑道：“惊了个呆的，明明资料上说燕归梁是比翼区人，心魔石怎么会带我们来到明州城东边的青梅区啊？”
“那你想让心魔石带我们到哪一天？”
康如初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肯定是他留下遗书离家出走的那天啊。”
“那不就是今天？”林小蝶用下巴一指村口小店墙上挂着的日历，“燕归梁一定是从家里出来后就到了这里。”
康如初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恍然道：“嘿，还真是。现在是下午两点零四分，燕归梁早上五点多出的门……嗯，看来他已经在这个村子里待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村民认识他。”
“我更好奇的是他为何会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村落。走吧，进去看看。”
跟在林小蝶身后，康如初一边张望主路四周的景色，一边感慨：“除了冒岩那一块，现在恐怕很难见到如此破败落后的村落了吧？比二十几年前的冒岩还要凋敝。你看，村子后面就是深山老林欸。”
林小蝶随口问道：“你还对冒岩那边很熟悉？”
“我就出生在冒岩呀，”康如初古怪地瞥了一眼林小蝶，“我的户口还在冒岩，身份证上都有的，你不知道？不对啊，你连我的身份证号码都背得出来，应该知道的啊……”
林小蝶美目刹那间呆滞，低声喃喃道：“我……我怎么会忘记……”
康如初还在四处张望，甚至吸了一口寂静的荒凉，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地分析道：“一个破产的成功商人，过惯了奢靡的生活，如今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无非两种可能。一，这里有他认识的人，他想借那人之手东山再起；二呢，就是希望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注意他的地方，逃避现实与过去。”
林小蝶回过神来，撇去心中的烦搅与担忧，顺着康如初的话继续分析道：“根据后勤部所做的前置调查，燕归梁的资料中并无提及这个孤鹜村，要不然警方早就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了。那么，很有可能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
康如初点点头，继而嘲笑道：“怎么跟以前的我一样，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逃避。这么大人了，真是没一点担当……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老婆孩子想想啊。”
谈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小店门前。
小店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捧着手机刷小视频，头也不抬地招呼道：“要买什么自己看看。”
康如初看向她身后，无非是些酒水饮料，稀稀落落地立在橱柜上，不过柜台玻璃下的香烟倒是摆得满满当当。
林小蝶微笑着将手机里的照片呈到老板娘面前，问道：“阿嬷，这个人看见过吗？”
老板娘抬头，见是两张生面孔，便暂停手中的短视频，细细端详照片中燕归梁的模样，然后又打量了两人一番，才笃定地回答：“没有。”
康如初探头往内堂里瞧了瞧，林小蝶则追问道：“您仔细回想，真的没有见过吗？拜托您了，这个人的下落对我们很重要。”
老板娘毫不迟疑地摇头：“孤鹜就那么大，有生人来，阿嬷肯定记得。”
康如初下意识啃咬右手大拇指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那这里还有别爿小店吗？要么老年协会有没有？”
“别咬！”林小蝶打掉康如初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板娘倒是很耐心，解释道：“阿拉村庄只有我一爿小店。老年协会么，你们要沿着大路往上走，在篮球场旁边。这人是你们谁人啦？”
林小蝶刚想随便编个借口搪塞过去，康如初已经抢先答道：“是阿拉爸爸啦。今早天亮他野走了，阿拉心啊急死嘞。”
“喔唷，那快快快，快去老年协会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你们阿爹！”
“嗯！那我们去了，谢谢阿嬷！”
“快去、快去。喔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啦……”
离了小店，林小蝶满脸的责怪与不解：“你为什么撒谎？如果燕归梁发现他的‘小孩’在找他，从而离开这里，那我们不止今天白来一趟，还会打草惊蛇。”
“但我们或许也可以因此得知他躲开家人的原因。”康如初耸耸肩，完全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一丝不妥。
“什么意思？你以为他会等在这里直到他的‘孩子’找到他，然后回家？”
康如初半开玩笑地耸耸肩：“讲不定哦。不过说起来，喂，燕归梁的遗书内容是什么？或许里面有提及他会躲在哪里。”
“无非是些让他们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燕归梁的家人没你想得那么傻，他们报过警，如果遗书里有线索啊，警方早就找到他了，还需要我们？笨蛋。”
康如初闻言挠了挠头皮，“惊了个呆的，也就是说我们是两眼一抹黑，完全好似无头苍蝇般乱找呗？啧，那可就难办了……”
林小蝶呵了一口寒气，道：“难办也得办。走吧，去老年协会问问，这些大爷大妈们除了农忙时节，这村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们的双眼。”
……
时间如烟而逝，很快便日落西山，而两人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仍旧一无所获。
寒风阵阵起，康如初缩紧脖子蹲在空旷的篮球场上，碎碎念道：“这燕归梁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来，一早躲起来了？这人也真是，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事不能挺起胸膛面对？又不是小孩子……”
“你确定你带我们来对地方了？”林小蝶双手抱胸，打断了他的碎碎念，“你确定使用心魔石的时候心无旁骛？”
“当然啦，我干活的时候可是毫不含糊的——”康如初顿了顿，“除非心魔石坏了。”
“不，心魔石不会坏，”林小蝶坚定地摇摇头，“从第一代心魔石投入使用开始，快三十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故障……”
康如初抬头反驳：“不对吧？第二代心魔石不是炸死过人吗？”
林小蝶瞪了他一眼，“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想想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不知道，”康如初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地上，“反正我肯定没做错。”
林小蝶双手叉腰，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难道真是见了个鬼了……”
篮球场再次归于平静，只有刺骨的寒风带着乡村的烟火气呼啸而过。
沉默一阵，康如初实在受不了这冻得人发抖的天气，起身揉揉通红的耳朵，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如果燕归梁人真的在孤鹜村，那么两个月过去，一定有人见过他，到时候就好办了。”
“如果他不在呢？”
“那现在我们也没必要在这久留了呀。”
“我是说，如果心魔石带我们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关于燕归梁下落的线索，那我们现在一走了之，今天这一趟不就等于白费气力？”
康如初闻言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缩紧脖子，偷偷往林小蝶身边靠了靠，企图让她帮自己挡住寒冷的冬风。
林小蝶回眸看他，心中莫名悸动，突然改口道：“不过你说的办法也确实可行。既然我们在这里没有丝毫头绪，不如回去碰碰运气。”
康如初愕然抬起头：惊了个呆的，她怎么突然就接受我的提议了？
“别发呆了，”林小蝶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快开启时空隧道吧，笨蛋。”
“哦哦。”
康如初忙不迭答应，飞快地拿出心魔石和小刀。
看着他割破僵硬的手指，笨拙地将血滴入心魔石，林小蝶心中的那股感觉越发清晰。
是的，那是她对康如初的感觉。
从前的她，面对康如初时总会变得蛮横无理、专制跋扈，因为她觉得康如初没能长成自己梦想中的模样，认为他不思进取，心中难免有股随失望而生的怨气，对康如初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可这半年多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康如初与她印象中的那个康如初，越来越不相像。
他似乎变得更自信、更聪敏，更英勇无畏、更坚定不移，除了长相与身材，其它的一切都在向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靠拢。
所以每当康如初提出一个富有决策性的建议，她对他的好感度便会增加一分，也会更容易接纳他的提议。
而这种纯粹的喜欢和信任，她只有曾经在初恋的身上才感受过——就连当初与史建楠的感情中也多掺杂着肉欲与冲动，绝无这般干脆纯净。
仔细回头想想，能让她爱上两次的人，也只有康如初了。
林小蝶呀林小蝶，也许你生来就要与康如初陷入爱河吧！
“喂，别愣着呀！你不冷啊？冻死我了都……”
康如初可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发愣，便毫不客气地拽了拽她的臂膊，催促她赶快滴血。
她回过神来，嫣然浅笑，乖巧应道：“嗯，好。”
康如初微微呆怔，显然很不适应她今天的态度，忍不住问出口：“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小蝶眼中的爱意充盈绽放，口中却轻描淡写地答道：“没事。”
然后，她满脸笑意地牵起康如初的手，纵身跃入时空隧道。
没事，我只是，爱上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