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叶宝山王高金代表高元与司徒冲谈判,本来司徒冲的态度还很强硬,必须由霍叶王高元亲自来谈才行。
但监军王士龙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很严肃的指责了司徒冲这样没有大国风范的做法是不对的。
既然高丽人已经拿出了诚意来谈,作为天下第一大国的远征军元帅,不能丢了泱泱大国的脸面更不能丢了仁义陛下的脸面。
王士龙道:“军事上的事,本官自知是个门外汉所以很少说什么,但招降上的事,就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犯糊涂而听之任之。”
“高丽人狡诈性子粗野,现在趁着大军将其打的没了戾气若是不尽快收服,只怕耽搁的久了又起反复。”
“高金乃是高元的亲弟弟,高元派他来已经足以彰显其诚意了,若是再这么拖延下去还不是对咱们不利?”
司徒冲冷声道:“监军也知道现在咱们的境地很不利?当日若不是监军大人仁厚放走了栾青峰,如今大军已经返回快度过马訾水了!”
王士龙正色道:“陛下说过,高丽人若降,不可慢待,本官做事向来以忠君为本,一切都是依照陛下吩咐做的。”
“司徒将军也不必如此言语尖酸刻薄,等回了辽东之后陛下面前我自然会有解释。”
“只不过,若是你今日再推诿不答应高金的求和,本官立刻就写一份奏折派人千里加急赶回去呈递陛下面前,告你一个欺君误国之罪!”
司徒冲怒道:“监军大人若是要告,难道陛下面前,我还怕了你不成?”
右祤卫大将军于仲文连忙拦在司徒冲面前道:“明明是霍叶人要求和,怎么咱们这边反倒没一个高兴的?”
“这次能大军兵临平象城下,逼着高元称臣,回去之后元帅和监军居功至伟,最主要的,是陛下高兴…….”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王士龙一眼,后者知道于仲文是在告诉自己,别闹的太厉害,毕竟他这个监军是皇帝给他将功赎罪的。
虽然明白,但于仲文的眼神让他很不喜欢。
明明他也是个戴罪之身!
王士龙愤愤的想到,司徒冲统帅全军攻打辽东城数月不下,明明他也是个戴罪之身,我身为监军,身为招降使,何必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若是这趟差事没做好,陛下面前还不是一样的不好交代?看看这满屋子的人那个嘴脸,好像我才是罪人一样。
“招降之事,本官是受陛下之命,所以寸步不让!”
王士龙咬了咬牙说道:“今日若是你再不接受高金的求和条件,休怪本官行使监军之权!”
司徒冲一愣,怒道:“霍叶人是傻子?他们提出来的条件那也是称臣?高金只怕早已经看出我军中缺粮,所以现在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试探咱们的反应!”
“若是高金才提出条件来,你立刻就答应下来岂不让高丽人从中猜到我军虚实?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
王士龙冷哼一声道:“司徒将军,军务上的事本官不参与,也不管你怎么想办法解决,我身为招降使,就得为陛下负责!”
于仲文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司徒冲道:“元帅……以我之见……咱们确实熬不住了。”
“士兵们已经从今日开始,无论有无作战每个人都只有半碗稀粥果腹,再不回师,只怕军心不稳……”
司徒冲瞪着他,本想说当日若不是你无能,难道大军会有今日之困局?放走了栾青峰,如今这两个人倒是站在一起说话了。
司徒冲生气归生气,他也知道其实于仲文所说其实也有道理,自己担心的是怕霍叶人发现大军无粮的真相招来无尽的攻击,于仲文担心的是越拖下去对局面越不利。
他想了想,不得不叹了口气道:“那好,明日监军大人便去受降好了,大军明日下午即可开拔返回。记住……”
司徒冲看着于仲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放高金回去!”
于仲文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倒是王士龙以为司徒冲还在讽刺自己放走了栾青峰,气得一甩袖子走了。
次日,王士龙以招降使的身份接受了高金递交的国书,高金代表高丽王高元承认霍叶为大周的属国。
高元对大周皇帝陛下称臣,但国书中没有提及任何具体条款,甚至连每年交给大周多少岁贡都没有明确的写下来。
对于此次大周远征,其中提到的由霍叶赔偿所消耗的粮草补给这一条虽然倒是写上了,但毫无疑问的是,周军现在已经等不及霍叶将“赔偿”拼凑出来了。
周军现在处在一个残酷而且尴尬的境地,无粮,却不敢催着高丽人支付粮草赔偿,因为那样会露出马脚。
又不敢撤退的太急,还要摆出一副缓缓而退的架势来,这其中的苦楚只有周人自己知道。
终于,到今天为止,周军远征以一个不算太难看的方式结束了。
无论如何,围困平象城逼着高元签订城下之盟是事实。
当然,这种结束,是在司徒冲他们带着遗憾的想法中提前确定的,事实上,周军远征,远没有结束。
王士龙和高金签订了国书之后,他拉着高金的手笑着说道:“以后你我便为同僚,都是陛下的臣子,以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高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正如刘大人所说,日后你我还要多多亲近。”
他对王士龙施礼道:“既然已经结束,那么我便要赶回平象城给我王报喜了,另外,也准备一下,将粮草补给从城中运到大营中来。”
于仲文道:“宝山王既然要回去,那我便亲自送你出营。”
高金显然怔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将军要亲自送我?”
于仲文笑道:“怎么,宝山王不愿意?”
高金连忙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大将军是在与我开玩笑。”
于仲文刚要说话,却听王士龙冷笑道:“于大将军自然是和你在开玩笑的,今日宝山王既然来了,还是别急着回去了。”
“至于向高丽王报喜,随便派个人去就行了。倒是我大周皇帝陛下交代过,一定要带着高丽的求和使臣回辽东城。”
“既然陛下有此旨意,宝山王,我看你还是留在大营里随我一道去面圣吧!”
于仲文和高金同时一愣。
“你什么意思?”
“王大人什么意思?”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道。
王士龙冷笑道:“什么意思?今日你进了我这大营就休想再出去了。”
“来人,请宝山王到军帐中休息,告诉宝山王的随从让他去跟高丽王说,就说宝山王要随大军一道回辽东城觐见大周皇帝陛下!”
“不可!”
于仲文拦在王士龙面前道:“监军,不可如此!”
“为何?”
王士龙眯着眼睛看着于仲文,嘴角勾了勾得意的笑了笑问道。
只是,他不等于仲文解释就更得意的说道:“你当本监军真的不懂军事吗?就算本监军不懂,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放霍叶的人离去。”
“司徒冲不是想以此在陛下面前告我吗,今次我扣下高金,看他在陛下面前还有何话说!”
王士龙的亲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将高金押了下去。
于仲文苦劝,王士龙只是不听。
于仲文又连忙派人去请司徒冲,并且下令扣住高金的随从先不要放回去。
谁知王士龙笃定的以为于仲文和司徒冲是要联手害他,下令亲兵将于仲文堵在大帐里不放出去,却将高金的随从驱赶出了营地。
司徒冲得知的时候,高金的随从已经急匆匆的进了平象城了,没过多久,又从平象城南门出去,进了栾青峰的大营。
“匹夫!”
当司徒冲知道王士龙的作为后暴怒而起,指着王士龙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匹夫误国!”
王士龙怒道:“司徒冲,你如此羞辱本官,难道以为本官看不出你的居心吗!”
若不是众将拉着,司徒冲真想一刀砍了王士龙。
只是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了。
暴怒之下的司徒冲却没有完全糊涂,立刻下令大军开拔!以建制最完整的左骁卫为前队,以粮草相对最充裕的左屯卫断后,大军连夜开拔,一刻都没有耽误。
“你说什么?”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栾青峰猛的坐起来,看着宝山王高金的随从大声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随从道:“大……大将军,宝山王被周人扣下了,说是要让宝山王随军返回,去见周国的皇帝。”
“哈哈!”
听到那随从的话,栾青峰非但没有担心高金的安全,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周人完了!”
那随从不解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栾青峰的心情极好,所以耐心的对自己面前这个小人物解释道:“周军既然已经受降,他们便是胜利之师了。”
“你觉得,若是他们有足够的信心返回辽东城,他们还有必要扣住你们宝山王做人质吗?周军已经完了,这次他们算是真的完了!”
那随从不笨,立刻明白了栾青峰的意思。
是啊,周军不是强大的不可战胜吗,为什么急匆匆的撤走还要扣住宝山王做人质?
正因为他不笨,所以硬生生的忍住心中的疑惑,他没有问栾青峰,那宝山王怎么办?其实,从栾青峰脸上那种狂喜他就猜得出来,宝山王……已经无关紧要了。
当日,霍叶王高元便撕了高金与王士龙签订的协约,宣布高金叛国,与周人勾结试图谋逆,任命栾青峰为大元帅,总督辽东人马,与周人决一死战。
远征……另一半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