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天晚上他 跑出家去要杀金昌松的时候 , 进了药坊的门才发现自己不晓得金昌松住在哪里 , 只好躲进树丛里 , 打算等金昌松出来 , 没有想到被真泉柏看见了 , 给了他八百多块钱 , 又 叫小车把他送了回来。回家后 , 他骗父亲和姐姐说自己刚才在大路上碰到泉柏叔回真 统一来办事 , 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路上不回家 , 他说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 不想回家 , 泉柏叔从身上掏出钱都给了他 。真谦虚再三问儿子是不是偷来的 , 兵宝坚定地对父亲 说 : " 你不信就去问泉柏叔。" 真谦虚这才接了钱 , 今天一早晨便出了门 , 叫女儿照顾 好弟弟 , 他上街去买点年货 。现在听姐姐说娘突然回来了 , 还买了好多东西回来过年 , 他搞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么事 , 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姐姐进了厨房。
见了同样两年没有见面的儿子 , 昨天晚上还吼着要剁他的头的金红丽同样百感交集 。儿子一身衣服穿得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颜色 , 破了的地方被拉拉扯扯地缝在了一起 , 她估计这是女儿给弟弟缝的 。儿子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头发看得出好久没有理了 , 脚上 的一双球鞋同样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 两只大脚趾露了出来 。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面 前的儿子 , 昨日对儿子的恨烟消云散了 。金红丽没有说话 , 拿起脸盆打了一盆热水 , 拉着儿子的手 , 用毛巾过过细细地为他洗了脸 , 擦着黑得看不见皮肤的脖子和手 , 心 也伤伤的痛 。给儿子洗完脸以后 , 金红丽只轻轻说了句: " 快吃。" 将水端出去泼在了 门外 , 又转身来打了满满一壶水挂在炉火上烧着 , 见两个儿女坐在饭桌前低着头吃面 ,
她又麻利地收拾着自己买来的东西 , 准备做中饭。
孩子们吃完了面 , 壶里的水也开了 。惠英洗了碗筷 , 金红丽叫她赶快把开水提到 自己的睡房里去洗澡 。惠英很听话地将澡盆提进房去 , 又打了冷水 , 提着开水壶进了 门 。金红丽连忙将自己给女儿买的里里外外的新衣裤鞋袜抱进门去 , 放在床上 , 叫她 换 , 惠英这才高兴地点了点头 , 关门洗澡 。金红丽又将空水壶打满了水烧着 , 拿出五块钱 , 叫儿子赶快到上堂屋去找理发的志高叔理头发 , 马上回来洗澡 。兵宝接了钱 , 很听话地跑出门去。
等两个孩子洗了澡 , 换上新衣后 , 金红丽看着完全变了样的一双儿女 , 心里不是 个滋味 。突然又有些舍不得了 。她强忍着眼泪 , 低着头做事 , 但是金昌松那恶狠狠的 眼神又让她诚惶诚恐起来 , 暗暗打算迅速消了真谦虚和儿子的怨恨 , 赶快回到那个家 去 , 她怕金昌松这一咬牙将她赶出了家门 , 又只好回到这个破地方来过苦日子。
见母亲跟往日一样忙前忙后 , 两个孩子对她慢慢没有了陌生感 , 兵宝坐在火炉边 添柴煨汤 , 惠英坐在灶门口帮母亲炒菜 , 金红丽估计真谦虚一早晨出去 , 也快回来了。
果然 , 饭刚熟 , 大门外就传来了真谦虚有气无力地叫女儿惠英的声音 。惠英没有 马上答应 , 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 说了句爸回了 。金红丽回了句快去开门 , 仍然低头做 她的事 , 心却不自觉地 "怦怦" 直跳起来 。一 日夫妻百日恩 。金红丽看见真谦虚在周 家铺成了叫化子讨饭 , 心也曾经撕着痛 , 她也想过劝他回家好好做事 , 照顾好一双儿 女 , 却没有勇气去见他 。 曾经想过去偷偷接济他 , 又怕被金昌松发现了将她赶出门。 现在又要在这个家见到他了 , 她不晓得自己如何面对他 , 更担心他听说自己来了大发 雷霆地拿起木棍来打自己泄恨 。但是 , 不管他打也好骂也好 , 自 己得忍着 , 得想法消 了他的火 , 回去跟金昌松有个交待。
当真谦虚挑着一担年货 , 看见开门的女儿穿着一身新衣时 , 吃了一惊 , 喘着气问 女儿哪来的衣服 , 惠英没有回答父亲的话 , 帮他放下担子后才轻轻说了句: "娘回了。"
真谦虚一听说金红丽回了 , 脑子里 "嗡" 地一响 , 紧紧盯着女儿又问了一句 : " 你说么事呀?" 见女儿又一板一眼地说娘回来了 , 他连忙丢下手上的扁担 , 问在哪里 。惠 英指了指厨房 , 他这才仿佛从梦中醒了 , 慢慢走到厨房门口 , 果然看见一个将头发挽 在脑后 , 穿着一件红色棉袄的女人在灶台前忙着 , 从身材上他一 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 再熟悉不过的金红丽 , 怔怔地站在门口 ,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金红丽已经竖起耳朵听清楚了女儿惠英和她父亲的对话 , 见真谦虚没有像自己想 象的大发雷霆叫她滚 , 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 从眼睛的余光里 , 她又看见真谦虚站在门 口看着自己 , 这个善良的男人让她的心又一 阵伤痛 。为了稳住他 , 金红丽拿起脸盆打 了一盆热水 , 抬头看了一 眼满头蓬发 , 胡子拉碴的真谦虚 , 突然她发现只两年工夫 ,这个往日浑身有使不完劲的男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金红丽凄楚地一笑 , 像往常一样将脸盆递到真谦虚的手上 , 说了句: "快洗脸吃饭。" 又将脸转了过去。
真谦虚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自己 日思夜想的金红丽 ,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 颤抖着伸出双手紧紧抓着她端盆的手 , 说了句: "你回了。" 再也说不出说话来。
金红丽见真谦虚对自己还如此深情 , 心彻底放了下来 , 又抬头看了他一 眼 , 淡淡 一笑 , 叫他洗脸吃饭 , 抽回手 , 将脸盆递在真谦虚手上 , 转身将饭桌摆在堂屋中间 , 拿擦桌布擦干净桌子 , 又将已经炒好的菜一样样端上桌。
真谦虚站了好久 , 才在女儿的催促下收回了魂 , 连忙洗了脸 , 高兴地走进厨房要 帮金红丽的忙 。金红丽叫他去坐 , 又拿出一瓶好酒放在他的面前叫他喝 。 自己打了饭 , 叫孩子们一起上桌吃饭 。等金红丽和孩子们坐下来以后 , 真谦虚拿起酒 , 高兴地拧开 盖子 , 倒了一杯 , 喝了一 口 , 长长叹了一 口气 。金红丽怎么突然回来了 , 这个问题成 了他心里的一个死结 , 他边喝着边想着 , 想去想来只想出了一条理由 , 那就是金昌松 把她赶了 。"这个狗日的玩厌了。" 他咕噜一声将这句话和着酒一起吞进了肚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