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搅得我头痛欲裂,但眼下不是头痛的时候,我的脑袋飞速电转心神,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营救勇昌——我唯一的侄儿——也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与嫂子唯一的孩子。
黄莉眼见我的表情奇怪,也瞧到了地板上的字迹,便朝我站着的门口走来。
“静美,这是怎么回事?”
“勇昌可能出事了!”我感觉心脏快要爆裂开来,也顾不得可能会引起骚动,就领头跑向监控室,黄莉、舒静吉和小寻也都纷纷跟了过来。
黄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静美,你什么意思?勇昌怎么会出事?”
但我顾不上回答,就在撞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操作台前的屏幕上,也出现了那行血腥的文字:想要你侄儿活命的话,马上到C幢的天台上来,否则——这句威胁分明是在向我挑衅,看来,孟严是将我当成了他的对手。
那血色的字迹仿佛正从空气屏中喷涌而出,吓得虎子从椅子上火烧屁股似地弹跳而起,以免被血渍喷溅到了身上。
“虎子,”我快步走进房间,眼见干儿子的脸色煞白,便一把拉拽住他的手:“跟我说——勇昌是什么时候跟你分开,从这里离去?”
虎子的双腿是在发抖:“就——就是您来的五分钟前。”
“五分钟?”我默默地计算着时间:“也就是说——勇昌是在二十一点五十左右离开了监控室,而孟严便利用这五分钟带走了勇昌?”
“什么?”小寻惊讶地凑到我身边:“你是说孟严带走了勇昌?”
“目前看来是这样!”
“孟严?你是说高城大学的前任校长?”二三十年前,黄莉还未与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结婚时,在高城大学校工会的教代执委会办公室担任过主任一职,所以对这位前任校长不算陌生。
“孟严是谁?”舒静吉并不知晓我跟丈夫先后与警方有过两次回合的较量都跟这位前任校长有关:“他为什么要带走我们的儿子?”
“哥,嫂子,我现在跟你们解释不清楚,总之——”我用压低阴沉的嗓门道:“我会找回你们的宝贝儿子。”
小寻吃惊地疑惑:“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
“多半是针对你和我!”我横脸一扫,便将丈夫逼得身体微微退后,是被我的满目凶相给镇住了。
“针对我们?”小寻实在难以置信:“但这没道理啊!”
“现在说这些没用!”我当机立断地安排:“虎子,你马上查一查我们店里有没有外来的纳米机器人。”
“好——好的!”虎子跌跌撞撞地落回椅座,手忙脚乱地控制着操作台。
“我们赶快去约定的地点!”分路行事,各司其职,我便带剩下的三人赶去要挟之地——C幢楼的天台。
原本,黄莉跟在我身后,但似乎想起什么,因而面冲虎子时,她也不顾身为长辈的慈善,则是摆出一副凶狠的警告:“你可要查仔细了!”
“好的,好的,我会!”虎子吓得连连点头。
我们奔出餐厅,大堂内仍食客满座,都在关注电视上火星移民计划的直播画面;与此同时,门外等待座位的客人已经少去了大半,那些用餐完毕的食客,多半是去附近的酒吧或是咖啡馆过夜生活了。
园区内的客人一点都没有减少,看来大家对太阳磁场有所忌讳,所以根本就没打算离开的意思,这使得整个创意园如同白昼般热闹。
我们拥挤过人山人海,冲进C幢楼的电梯,登上顶楼的天台,已经是大汗淋淋。由于楼层太高,地面的灯光照不到这儿,所以天台的光亮有些暗,我们一行人好半天才适应黯淡微弱的光线,众人就像是漂浮于半空中的一群外星生物,身下的建筑物消失不见,这让大家犹似如坠深渊,一个个都感到惶恐不安,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黄莉似乎为了抑制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喋喋不休道:“勇昌呢?我们的勇昌呢?他在哪儿,他人到底在哪儿?”
舒静吉保护地拥抱住妻子:“莉莉,你放心!我们的勇昌一定会相安无事,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抬了抬恢复视线的眼睛,发现园区外围的建筑物群一片漆黑,多半是那些没有保护罩的城市建设,电网受到太阳磁场的干扰,所以暂时陷入停电的状态。因夜色的天空晴朗,整个园区上方保护罩的透明效果,我只看到了稍稍有抹弧形的折射,但除此之外,我瞧不出今晚的夜空有何不同。不知道馨馨他们所在的火箭,是否已经冲出地球的大气层,借着太阳磁场的抛物线引力,以第一宇宙的速度朝往既定的轨道飞速前行。
“但我们的勇昌,我们唯一的儿子——他在哪儿,他到底人在哪儿?”黄莉发出寻找的饮泣,尽管努力压制着悲伤,但还是给这夜色带来了某种不平静的难过之态,宛如毛毛细雨般湿淋淋地渗入进了我们的心头,扎得心脏一下下地滴血。
我闭上眼睛,从担心女儿的思绪抽离,先是努力稳定住了情绪,便重新观察四周的环境,由于天台空空无人,我望向四处的边角,感觉眼皮突突一跳,是被面前意外的情景给吓到了,可见天台一侧边缘微微的隆起,是勇昌平躺在如坠深渊的“悬崖”那侧。当即,我的胸膛被心脏猛烈地撞击,生怕我这个侄儿随意的翻身,便会坠落下楼,坠入万丈深渊。
跟随我视线的牵引,黄莉也看到自己儿子的情况,就算吓得浑身一哆嗦,但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是要抓住心爱的孩子:“勇昌,勇昌,你怎么躺在哪儿?那多危险啊!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嫂子,”我一把抓住对方的冲动:“你别这样,你别把孩子吓醒,他会掉下去的!”
“对对对!”黄莉也意识到自身的鲁莽,便立马刹停错乱的脚步,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时,嘴巴小声地给自己壮胆道:“我不能吓着勇昌,我要保护孩子的安全,我是一个母亲,我是勇昌的母亲,所以——我必须要保护好孩子的安全。……”
眼见此景此景,我感觉眼眶湿润,有种想哭的难过,但我不能就此悲伤,至少现在不是时候,所以我必须强打起精神,不能有任何松懈的表现,不能让敌人看到我们的脆弱及恐慌,而是奋力迎接一切孟严的强势挑战。
黄莉依然喋喋壮胆地靠近向儿子,舒静吉陪护在妻子的身边,正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以防黑暗里有任何危险出现。
然而,孟严就是这黑暗里所冒出的那个危险,他从天台边缘的缝隙间犹似鬼魅冒出,因此处的灯光暗淡,加之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勇昌的身上,所以根本就没察觉这黑暗中藏有坏蛋,并且藏得这般明目张胆。
孟严将右手放在了勇昌的身上,其轻轻一推便可要人质的性命,因而发出威胁的警告道:“停住!倘若你们再胆敢靠近,我就把你们的孩子推下去!”
“别,别这样!”黄莉的双膝扑通跪地,更是发出崩溃的哭腔:“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儿子,你要绑架,就绑架我吧!”
“嫂子,你别这样!”我挡在黄莉的面前,用商量的语气探问:“孟老,您到底想要干嘛?”
孟严反诘:“你说我想要干嘛?”
“身为高城大学的前任校长,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仅在背后操纵地下暗网,妖言惑众,导致民众恐慌,从而肆意敛财,您居然还杀人灭口了您那两个打手,”我数落嫌犯的一系列罪行,更是毫不客气地高声质询:“您这是要引起蜩螗沸羹吗?”
“哈哈!蜩螗沸羹,这词用得好,我喜欢——这才配得上我堂堂高城大学校长的身份!”看来,孟严对自己的到期“退位”颇为不甘,他用把控一切兼目空一切的狂妄,面目阴狠道:“我就是想看到眼前这样的情景,想看到你和你丈夫求我的样子,以及你们全家求我的样子。”
小寻挺身护在我面前:“是不是我们求你,你就可以放了勇昌?”
“你们先求我吧!”孟严却是摆出一副还没想好的讨价还价:“这是一个门槛,之后——我们再谈后话。”
“好,我求你,我现在就求你!”黄莉发疯了似地捣蒜磕头:“我求求你放了勇昌,放了我们的孩子!”
舒静吉到底是男人,因为抹不开面子,脊背僵硬地挺直,其一脸心疼地望向妻子的恳求,但并不想在坏人面前示弱。
“静吉,你也跪下来,快跪下来啊!”黄莉拉下丈夫,愈加捣蒜磕头,痛哭流涕道:“求您放过我们家勇昌,我们夫妻俩给您老磕头,您就放过我们的孩子吧!”
虽然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情不愿,但着实不忍心瞧着妻子如此卑躬屈膝,便僵硬地敷衍了两下。
孟严发出狂妄的笑声:“你丈夫根本就没有诚心实意地求我。”
“你到底想要怎样?”舒静吉蹭地站起身,是要冲到对方面前,却是被妻子一把拉住,由于我们所有人都看到孟严放在勇昌身上的那只右手私下里加劲,只要其轻轻一推,侄儿便性命不保,我们每个人自是面露出惊恐之色,舒静吉只得忍气吞声地定住脚步。
我们的行为让孟严感到很满意:“我要你们全家跪下来求我!”
“好了!”我实在忍无可忍:“就算我们全家跪下,你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侄儿勇昌!所以,我们还是来聊聊——你到底是怎么带走他的?”说话的同时,我盘腿坐在距离敌人五米开外的位置,以便将视线放在跟对方同一水平线上,试图降低自己对孟严的危险,进而让敌人可放松警戒之心。
“我带走他的方式很简单!”果然,这个前任校长狂妄自大道:“只是通过纳米机器人在空气中留下了粉末的字迹,年轻人嘛!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
“粉末?”我正要继续提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便掏出话机,眼见虎子发来了一段视频,显示为走廊内的监控画面,时间为二十一点五十分:勇昌走出监控室,正转身返回包厢,走廊的空气出现一片红色的粉末,汇聚成了一行文字:“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母亲跟其他男人的关系吗?”勇昌面露惊讶,回头四处张望,但走廊内无人,显然这话是对他说的。那行文字像是在自问自答:“请跟我来!”
勇昌再次望向那片粉尘,发现其变成箭头的方向,正指冲餐厅大门的方位。勇昌便好奇地面朝大门走去,其穿过红色粉末的箭头,那些粉末便飘落在地上,正是我之前看到的样子。
我以为视频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那些粉末重新聚合,形成了一行新的文字:“我已报警!”我的神态先是一愣,随而便恢复了常态,这是虎子在跟我传送暗语:他已经向警方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