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夷与淮隐离开没几日魔君便后悔了,但是又拉不下脸面让希图叫人回来,便这么死要面子的淹没在一批又一批的俗事中。
湘羽一开始还想着有什么能帮魔君分担的,去了议事大殿两次便再也不去了。且不说那叫人一看就头疼的文书,光是魔君不时的捉弄便叫她懊恼。
左右无事,湘羽便想着去凡间走走,顺便去看看水月。
魔君从书案上抬起头来,只说道:“让彤歌跟着你,速去速回。”
湘羽“哦”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又被魔君叫住了,湘羽以为魔君有什么交代。
魔君来到她身边,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说道:“去吧!”
湘羽呆立了片刻而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大殿。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风景秀美的陌上田园有几个垂髫小儿在那放纸鸢,不时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竹篱内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一口井,一片菜畦,三四间屋舍。
水月一副村妇打扮,手里提着刚从城里买的油盐和几斤猪肉。而南华牵着水月的手,肩上骑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腮帮子鼓鼓的,应当是嘴里含着糖,手上摇着拨浪鼓。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路上有说有笑。
湘羽隐了身行在一旁,目送他们进了院子。
彤歌问:“不上去说几句话?”
湘羽说:“不必了。我第一次来凡间的时候,颇受水月照顾。本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现在看来应当是不用了。她现在很幸福!”
彤歌面无表情的问:“凡间……就这么好?让他们宁愿舍弃仙骨。”
湘羽问:“你之前来过凡间吗?”
彤歌皱着眉想了一会,而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湘羽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走,我带你去逛逛!”
洛城原是前朝都城,以国色天香的牡丹而闻名。现今虽没有了帝王之龙气,却繁华依旧。
湘羽咬着手里的糖葫芦,囫囵着说:“怎么样?凡间热闹吧!”
彤歌拿着糖葫芦并没有吃,呆呆的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市,她好像曾经与别人一起逛过市集,那人有着高大的背影,爽朗的笑声,却想不起来那人是谁……那片市集没有洛城的繁华热闹,寒冷萧瑟,但她却并不觉得冷……
湘羽手中的糖葫芦还没吃完,又开始眼馋路边卖的牡丹饼。她对彤歌说:“我买个饼,你等我一会!”
等买好饼再一转身,熙熙攘攘的街道哪还有彤歌的身影?
“彤歌?”湘羽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彤歌在魔界也算个高手,她倒不怕彤歌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人是自己带出来的,现在却弄丢了。
湘羽只能循着微弱的魔气一路寻过去,最后在城东一户朱门前停了下来。只见门上的匾额写着“沈府”二字,门前蹲着两只石狮子,一看就是城里的大户人家。
湘羽隐了身来到沈府后院,就看到彤歌呆呆的站在回廊里。
原来刚才在街上,彤歌忽然在一个丫鬟身上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不知不觉就跟了来。直到她看到缠绵病榻,已病入膏肓的年轻男子时,才知那气息是他身上的。
湘羽走过去问:“怎么了?”
彤歌觉得心里很难受,未语泪先流:“我也不知……”
忽然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而后只听一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叫道:“少爷!”
彤歌立马穿墙进了里屋,湘羽便也跟了上去。
沈家少爷面如死灰,一看就命不久矣,他手中白色的锦帕被斑驳的血迹染红。那小丫鬟被吓傻了,好一会才跌跌撞撞的出门去叫人。
床上躺着的便是洛城大户、沈家的三公子沈澈。这沈三公子聪慧过人却打小体弱,沈家虽富,但是寻尽天才地宝也未能治好三公子的病,反而随着年岁渐长,病越来越重。
三公子虽是个病秧子,但是想嫁进来的姑娘却不少。沈府本想着给三公子冲喜,奈何三公子执拗的很,只说有了意中人,别的姑娘都不要。再问是谁,三公子却说是梦里的姑娘。沈家老爷只当他是魔怔了,四处找道士做法。那些半吊子道士只胡诌说三公子被女鬼缠身了,银子骗了不少,最后病也没治好。
三公子画了很多梦中女子的画像,挂的满屋子都是。沈老爷见了,气得烧了一批又一批,但三公子并不在乎,只管画自己的,直到后来再也握不住笔。沈夫人心疼儿子,苦劝无果,最后只随他去也不管了。
彤歌坐到床前,伸手探了一下那沈澈的三魂七魄。湘羽看的分明,那虚弱的魂魄分明透着魔气,那气息确实与彤歌身上的魔气一样。
沈少爷忽然半睁着眼,对着眼前的空气虚弱的说:“姑娘,是你吗?”
湘羽不禁惊诧,他能看到?
彤歌看着沈澈,现了身。
沈澈笑着说:“你来了!”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彤歌问:“我们见过?”
沈澈指了指墙上的画:“在梦里,与姑娘一起策马扬鞭,上阵杀敌,灯下对酌……好似上辈子做过的事,那般的痛快……”
湘羽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画,花中女子确实与彤歌有七八分相似,各种神态都有,或笑,或恼,或站或坐……
彤歌并不敢去看那些画,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木讷,脑海中好似遗忘了什么。希图只说她丢了一魄,所以忘了一些事。她当时觉得没什么紧要的,忘了便忘了吧,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直到今天。
沈澈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他有些害羞的说:“敢问姑娘芳名?”
彤歌沉默了一会而后说:“彤歌。”
沈澈笑着说:“真是好名字!”
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原来是沈夫人让人请了大夫过来,主仆一行十来人匆匆忙忙进了毫无生气的院子。
彤歌听见动静又隐了身形,穿墙出来了,而后快步出了沈府朝热闹的街上走去。
湘羽见彤歌神色不对,一路小跑着跟着她:“彤歌,你要去哪?”
彤歌停下了脚步,早已满脸泪痕,一向木然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麻烦湘羽姑娘帮我守着他,我要回魔界找希图长老问个明白!”说完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