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迟不知道自己应对场合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现在瞬间才形成的,如果是后者,她也深信,这是莫非尘给予她的信心和勇气。这种不同场景所带来的变化让自己都尤为震惊,不可思议。此刻竟有种迫切融入其中的强烈想法,她希望以随和的态度来应对执法,遂看了对方一眼,数秒,“我信你。”
说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莫夫人果然深藏不露!”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
“对,我们说话算话。”
“当然,我信。”不知是酒精的快速反应还是那动感音乐的撩人,步迟再次顾自接满一杯,“来,这次我敬你!”
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在这雾气缭绕的光影之中,莫非尘用惊讶又欣赏的眼神凝望她,心底在琢磨着,她这么做是因为情绪还是为了公司,或者只是为了他?
他迫切希望是后者。
桌面的酒瓶晶莹剔透,闪着耀眼的光泽,步迟像是被兴致冲昏了脑,更加肆意挥霍某种突如其来的珍贵,再次伸手去抓酒瓶。
突然,莫非尘按住她的手,眼里不明所以,似乎不希望她这么做,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只是单纯得像所有男人护短心切那般。
她是他爱的女人。
她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并不说话,只是以一种傲然又固执的气势呈现,写满了聪明人都能会意的回答,“怎么了?不信我吗?”
莫非尘有些错愕,最终还是眼露深情,放开了她的手腕。接下来,他反而像个局外之人,面对这场本属于他的宴席,竟然无从插手。
他看着她与他们尽兴至极,无关任何心怀不轨,也就放任而去了。
从酒吧出来,步迟一路跌跌撞撞,好在那些人也并非对用酒醉人之事乐此不疲,到某种份上也就作罢了。看着姑娘家于心不忍,反倒调侃莫非尘,带着些许责备埋怨他应该送自己的女人先回去。莫非尘起先碍于面子,也不想让大家扫兴,现在可谓求之不得。
凉风拂面,步迟却并未觉得冷意,倒是闭眼享受这一番畅快淋漓。
“很抱歉。”莫非尘轻声说。
“什么?”
“这么晚还让你出来。”
“你是老板嘛。”
“私下我不是你老板。”
“那是什么?”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拒绝?”
“什么?”
“你知道的。”莫非尘耸耸肩,“你可以以严步变为理由或者任何其他借口拒绝我的要求。”
“你是老板嘛。”
“在乎我对不对?”
“……”
“你在乎我,对不对?”
“呵呵,”她走路不稳,却又随意放肆,“你长得这么好看……”
“你,在乎我,对不对?”莫非尘一脸认真。
步迟有些惊到,也许酒精带来的勇气,遂大声嚷了起来,“是。是。是又怎样?怎样?”她戳了戳他的肩膀,“你说啊?倒是说啊!”话音刚落,继而继续向前,又是一阵呵呵傻笑。
“你可以明天调休。”
步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道歉,“不好意思,本来替你解围的,结果……”
“我送你回去。”
“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莫非尘懒得理会,挥手拦了辆出租车,二话不说就把步迟塞进车里,随即也跟着坐了进去。
“你家在哪?”
什么情况?难道要去她家?步迟有些疑惑,偏着头对他探究一番。
“都说了不用。”
“你家在哪?”
“公司附近就好了。”
“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下了车,深夜路边的灯光昏黄而静谧,风吹得有些生冷,临近家门的小径此时鲜少有人经过,只有稀拉几盏灯像夜空里最亮的星那般不知疲倦的亮着,但没过多久,也逐渐消失而去。
空气中一股安宁的紧张,彼此充满心意的男女刻意又暧昧,真希望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只因有你。
彼此沉默。却有一股暗流涌动,像是伺机等待爆发。莫非尘抄着口袋走得漫不经心,步迟依旧有些晃悠,但也清醒。高跟鞋踩在路面踢踏作响,像是不明缘由的任性,夹杂一丝莫名的赌气。
上次那个醉酒的女人是谁?为什么醉酒了要联系到他?他们之间关系这么亲密吗?亦或,他是那个女人的紧急联系人?对啊,紧急联系人,她的人生一栏紧急联系人却是一片空白,无从下手。
想到这,莫名心头一股酸意,眼底潮湿。
长得帅的男人就可以仗着自己的脸孔为所欲为吗?那天临走前,他与她明明还在床单中水深火热,要么死要么成仙。那种从未有过的快乐明明应该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可为什么转瞬却可以置之一旁,将柔情转移至另一个女人?
对,她承认,她无法忍受。这种痛苦,并非蚂蚁啃噬,而是抽丝剥茧,最后一缕灵魂也被拔得一干二净,灰飞烟灭,了无声息。
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被鞋跟踩着弹出了老远。步迟‘哎呀’一声向前倾去,一只手敏捷稳健得抓住她的手臂随即狠狠一揽入怀。
而她也顺势紧紧搂住他的腰。
如果这是天意。
上帝像是喜欢给他们制造这样的机会。哪怕有些慵懒,并非花样百出,但却彼此渴望,多多益善。
彼此身体贴合,皮肤灼热的温度带着蠢蠢欲动的愿望正渴求肆意四处蔓延燃烧,最好烧成一片荒芜,却也依旧渴望永远不灭。他将她往怀里一紧,她想抬头寻到他的双眼,谁知一抹温热划过额头。
她下意识地松开,后退,有些诧异,有些慌张。他刚才的力度不小,彼此零距离,灼热的唇。昏黄的灯光下,她无意看见他带着潮意的让人容易动心的脸,那样身不由己,心不自已。
对她而言,一种残忍。
男人不靠谱。谁说有了孩子就靠谱了?依旧不靠谱。那拿年龄做倚仗,外加一张俊脸,那更不靠谱了。
可以跟你上床的人有很多,可以跟你交谈的人很少,而既能上床,又能交谈的人就少之又少了。几乎为零。她对爱情充满一切怀疑。她的爱情是,如果对面飞来一颗子弹,他们来不及逃脱,但他会毫不犹豫得替她挡在前面,出于本能自然而然的那种。而不是只顾自己逃脱。
她不希望他死,她要的就是那份心。和平年代,没有子弹。所以,和平年代,也没有她要的爱情。他们都很爱惜怜惜珍惜对方,不只拥抱赤裸的身体,而是,她的命就是他的命,他的命就是她的命。
她,步迟,要的是能够为她挡子弹的男人。她亦会。假设处于兵荒马乱之中。假设有的话。虽然她衷心希望这个世界,国泰民安。假设一词仅限假设。人们总是在必要或者重要的时刻,对这个词情有独钟不是吗?
她要的应该是一对鸳鸯。
没有中庸。只有极致。
一边下定决心与他保持距离,实则,经过那么多事,她与他之间,还有距离可言吗?
彼此袒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是,一切随风,还是,跟随理智?
别让我动心?终究抵挡不住爱如潮水。
她开始意乱情迷。她希望与他褶皱了床单,一片水深火热,欲仙欲死。
然后,一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边用虚伪的意志告诉自己,别动心。
千万别动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如同一条蛇,颇有吞下大象的欲望,结果心口喘不上气,窒息身亡。她现在的情绪,和死亡并无区别。
但她将这一切归罪于,酒精。对,她刚才明明喝了些酒,即便清醒,却也难免麻醉。
“抱歉。那个……”她手足无措得指了指不远的铁门,“我到了。”
莫非尘趁着微光朝她所指方向瞟了一眼,“没有电梯。”
“嗯。没有。”
他看了眼她脚下的高跟鞋,心怀担忧,“我送你上去。”
“不……不必了。”
“平路你都差点摔倒了,何况这么陡峭的楼梯,”莫非尘解释道,“放心。到家门口就走。”
陡峭的楼梯?他真的是在担心她吗?
她的住宿在三楼。数十级台阶如同那日通往天台的路,永无止尽,走得漫不经心,神思飘散,心怀不轨。
莫非尘果然言而有信。门口是一条长走廊,感应灯点亮得苍白无力,笼罩各怀心事的男女。他站在三米开外,看着她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开了门。
“我走了。”莫非尘随即转身。
微光的橘色氤氲如他。背对而立,挺拔的背影,步履懒散,步迟竟读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对,他也喝了点酒。虽然不及她,但他喝酒了。刚才,她明显闻到他身上也有一丝酒味。这么晚了……既是助理,她理应为他想得周到一些,不是吗?
她终于为自己的念想找到了一丝冠冕堂皇的理由。
“等等。”
莫非尘脚步顿住,带着一丝希望,一股热血,但并不回头。
他害怕。
没想到,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此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妈妈——”
严步变的声音响在耳后。
步迟回过头,猛然清醒,“你怎么跑出来了?”边说边上前欲将她推回房间,“小心着凉。”
“你要出去吗?”
“没有呀。”
“那你开门做什么?”
“哦……那个……”
严步变不等她解释,径直上前,探出脑袋,眼睛一亮,“叔叔?”
“哦,对。他过来跟我说公事。”步迟解释。
“大人怎么老说谎?明明喝酒了,”严步变嘀咕着,她早就闻到了步迟身上窜鼻的酒味,瞟了她一眼,懒得理会,只是跑出去一把抓着莫非尘的手,“叔叔,你给我讲故事吧?”
“嗯?”这个提议让莫非尘有点措手不及,他抬眼看向步迟,又低眉道,“小仙女,这么晚了,不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了?就是临睡才要讲故事啊。”严步变回头看了眼步迟,“你说是吗?”
“哦,”步迟愣了数秒,“对,对。说得对。”
小女孩回头,盯着莫非尘,一股坚定的表情,希望得到对方肯定,“你看,她都说对了。代表她同意了。”
不等莫非尘反应,女孩就一边拉着他的手往房门走去,一边兴奋道,“叔叔,你不知道,我刚才梦见你了。”
“哦,是吗?”
“是啊。”
“我在你梦里都忙活什么了?”
“梦见你给我讲故事了。讲得比精灵还好听。”
“真的啊。那我可真是荣幸,能出现在小仙女的梦里。”
“谁说梦醒就会破灭的?你看,我醒了,你就来了。所以,梦想也能成真。叔叔,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当然。”
严步变叽叽喳喳个不停,一边躺进被窝,一边让莫非尘坐在自己旁边,“叔叔,我准备好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
严步变随手拿过架子上的某本书递给莫非尘,“这本。”
他低眉一看,天使与海豚。
步迟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一副极度随意和谐的样子,鼻子莫名泛酸。这不就是她希望并且喜欢见到的场面么?而严肃,从来没有过。他是因为她,而不待见严步变?还是因为严步变,而不待见她呢?不过,这一切,无关紧要了。
趁此间隙,她出去忙活了会。待她重新站在门口时,严步变终于已沉沉得睡了过去。嘴角似乎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小姑娘的梦,如此纯粹而美好。而她的梦呢?
莫非尘替女孩拉了拉盖被,一切妥当之后,将书放回架子,回头见步迟依旧靠在门框上,起身上前,“安顿好了。我回去了。”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半晌,才将身子让开。他随即走了出去。
“太晚了!”步迟心意已决,语气坚定。
莫非尘回头,期待她如他所希望。
“洗手间架子上的透明杯里放上了新的牙刷。”
“然后呢?”
“那是给你准备的……”
“嗯?”
“沙发上铺了新的薄垫,还有枕头,棉被。”
“所以?”
“不嫌弃的话,今晚……”
“不嫌弃。”莫非尘打断她的话,像是害怕她改变主意似的。
“你睡沙发,不介意?”
“我介意。”
“那……”
莫非尘疾步上前,拥她入怀,蛮横得撬开她的唇瓣,舌尖探出敏锐的触角找寻依傍。
他一边敏捷又轻盈的关上女孩房间的门,一边利索得撕扯着彼此身上的衣物。她踩着他的脚面,他带她移步旁边的洗手间,顺势带上门,打开淋浴头,片刻过后,拥她入了淋浴室。
洋洋洒洒。爱如潮水。
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就比如壮胆,尤其对步迟这种怯弱之人。几杯酒一咕噜下肚,立即就有诉说满怀心事的冲动。
-她是你不能忘记的人吗?
—谁?
—那天早上。
-信我。
-凭什么信你?你算哪根葱?
-你的葱。
-我的葱?她轻哼一笑,我想把你剁了。
—然后呢?
—炒饭。
-你舍得的话。
-我……
他忽然将她拽起,一把紧拥入怀,紧靠墙壁,她像个八爪鱼一样吸附在他身上,未完的话被分解在彼此纠缠的唇舌之间,互相撕咬,带着愤怒,带着报复。
-你这样不累么?
-试试你就知道了。
他的唇际扯出一丝极淡的微笑,目光犀利如剑,像是会将她撕个粉碎。
—现在,你觉得我累吗?
—你有使不完的劲。
—只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