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听他如此说,扑入他怀中,一个劲地点头。
元修明捧着她的脸,说道:“好。那我们就抛开一切,不管那些世俗礼法,就在这里拜堂,就在我父亲陵前成亲,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看着,我们是多么幸福。”
顾青荷早已泪流满面,高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元修明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笑道:“高兴的事情,高兴的日子,你哭什么呀。”
顾青荷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元修明爱怜的眼神,心中柔肠百转,踮起脚尖,在元修明脸上轻轻一吻。
元修明愣了一下,见顾青荷脸颊绯红,说不出的娇美。二人目光相触,就这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仿佛时光已不在,天地已淡色。
良久,他拉着顾青荷的手,朝前走去。
他们一转身,双双愣住了,只见江流川正站在他们身后,怔怔地看着他们。
顾青荷脸一红,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谁说你在九龙城没有亲人。我不是你的亲人吗?”江流川走向元修明。
元修明动容道:“江大哥,你……”
原来江流川与他虽是名义上的主仆,却多年来如兄长般照顾他,如他做错了事也是一般的直言不讳。元修明对他是七分敬三分怕。
江流川对他在顾青荷这件事上本就有些微辞,便不敢惊动他,怕他怪他行事荒唐,想等一切结束后再跟他说。
现在陡然间见到他,元修明心中也有一丝惊慌,他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又来到这杳无人烟的地方,我怎么放心得下,便赶来了。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他微微一笑,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过。
元修明心中感动,脸却一红,说道:“多谢。我们……”
“成婚之日怎能没有宾客呢,算我一个。”
元修明大喜,深深作了一个揖,说道:“多谢。”
江流川笑道:“你的礼我可受不起。受了你的礼,准没好事。”说罢便转身走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元修明对顾青荷道:“这些日子闹瘟疫,匆忙之中只有准备这些。你不介意我们的婚礼如此草率吧?”
顾青荷摇摇头,笑道:“忠顺王不介意这么草率吧?”
元修明笑了一笑,走上前拿出两件红色长袍,顾青荷鼻头忽地一酸,差点又要落下眼泪来。
元修明替她披上“红嫁衣”,说道:“好歹是有件红色衣裳,权当是新娘喜服,如何?”顾青荷点点头。
元修明见她眼中掉下两行泪来,伸手替她擦掉眼泪,笑道:“新娘要喜庆。”
他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些女儿家的东西,说道:“你不善梳妆,我来替你画眉,如何?”
顾青荷惊讶道:“你会画眉?”
元修明呵呵一笑道:“我这个闲散王爷也不是浪得虚名。”
顾青荷轻轻一笑,见元修明果然拿出一只眉笔,在她眉上轻轻地画了起来。
顾青荷看着眼前这个为他画眉的男子,神情专注,幸福之感忽然填塞胸间,喷涌而出,她的眼泪又掉下来。
元修明轻轻地替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她微微一笑,继续画着眉毛。
不一会儿,他说道:“画好了。”他看了又看,说道:“好看,眉毛画好了,整个人也立刻精致了起来,更美了。”
他见顾青荷眼泪未干过,笑道:“这也值得流泪,日后你岂不是要天天流泪了?”顾青荷垂下眸微微一笑。
“以后我日日替你画眉,好不好?”元修明忽然柔声道。
顾青荷点点头,笑着望着他,伸手环腰轻轻抱着他。
元修明道:“你再笑这嘴今日只怕是合不拢了。”顾青荷笑得更是开怀了。
“你等一下,还有,”元修明又拿出一盒胭脂,在她唇上轻轻一点,笑道:“这才喜庆,我的新娘今日真漂亮。”说着他自己也披上红袍,牵着顾青荷的手慢慢走到方桌前,双双跪下。
元修明对江流川道:“江大哥,你是伴着我长大的,如兄如长,你来了我很高兴。我想请你为我们主婚,如何?”
江流川见他二人情意深重,顾青荷对元修明如何他是知道的,可谓是生死相随。
可他从未见过元修明对谁如此温柔,不禁有些动容,暗想:“他平时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竟没想到他对青荷用情已深至如此,只怕不让于徐忆君。难怪无论我如何劝都不行,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想到此,他心中微微一叹,说道:“好。”
他走上前来,看着二位新人,说道:“诚心所至,皆是良辰吉时,二位新人一拜天地,”他见元修明和顾青荷双双拜下去,又道:“二拜高堂,”他二人又朝景隆太了墓前深深一拜,江流川继续道:“夫妻对拜。”
元修明和顾青荷互看一眼,二人目光相触,都盈盈一笑,双双拜了下去。
江流川看着他二人如此模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礼成。”
元修明扶起顾青荷,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幽幽情丝,款款深深,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江流川轻咳一声,说道:“今日在景隆太子墓前,你二人拜堂成亲。我也祝二位永结连理,永结同心。修明,你可要对青荷好。”
元修明说道:“这是自然。”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却只有半块,仍可看出是龙身水纹,一株六瓣梅花围成半圆与龙尾相连。
他说道:“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我日日带在身边,仿佛能看到她一般。青荷,我将它送给你。”
顾青荷接了过来,说道:“谢谢。那我以后看到它就仿佛像能看到你一般。”
元修明笑道:“你日日在我身边,想我了就看我,何须看它?这块玉佩是父亲送给母亲的最后一份礼物,并嘱咐她定要好好保管,母亲一向珍之如命。”
顾青荷这才知道这玉佩如此重要,紧紧地握在手中。
她一转头看到一旁站着的江流川,想起自己多次对他食言,让他们为难,说道:“江大哥,真的谢谢你。”
江流川笑道:“青荷,望你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想到今日。他日如他有不对的地方,你要相信他对你的一片心却是赤诚的。他为你所做的,远比你想的要多。”
顾青荷先是一愣,又看着元修明,笑着点点头。
元修明知道江流川是何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江流川道:“即已礼成,我们快回去吧。想必大家已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启程。”
顾青荷看看景隆太子墓,说道:“你们等一下。”
只见她走到景隆太子墓前,跪了下去,双掌合什,一时山中寂静无声,元修明和江流川互望一眼,都有疑惑。
过了一会儿,顾青荷朝景隆太子墓拜了几拜,起身后朝元修明走来,拉起他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元修明道:“你对父亲说什么?”
顾青荷朝他眨了眨眼,笑道:“我说着儿媳对公公说的话,不告诉你。”
元修明见她以儿媳自称,心中欢喜,又见巧笑嫣然,顾盼多姿,别是一翻风采神韵,也不再多问,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双双往山下走去。
一行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山林绿野中。
元修明和顾青荷二人虽已成亲,外人却不知情。
顾青荷脸皮薄,加上又不想给元修明添麻烦,不肯同他同坐一车,执意要扮成护卫骑马而行。
一路上平平安安,返程中,他们回到元修逸所在的小镇,接到了元修逸,众人又开始热闹起来。
元修逸一见面便道:“谢天谢地,你们回来了。瘟疫的事也解决了。太好了,陛下不会怪罪我们了。听说这次瘟疫着实严重,你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控制并找到解决的办法,陛下又要对王兄刮目相看了。”
元修明道:“全托陛下洪福,以及太医们的功劳,才会如此顺利,也是太医们发现这次瘟疫与山上野鼠有关,并及时配出了药方。”
他们想这次山洞之事与衡王有关,怕元修逸知道了又伤心,便都只字不提。
元修逸又咦了一声,说道:“梅兄和徐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顾青荷想到徐忆君,心中有愧,不说话。
元修明道:“梅兄去哪里我不知道。徐忆君同丐帮帮主之女白云心双双离开了。”
元修逸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看了顾青荷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凄苦之色,心里一宽,笑道:“这个徐忆君不识好歹,放着顾姑娘这么好的女子不要,跟别人跑了,一个丐帮帮主之女有何了不起。”
顾青荷忙道:“你不要这样说他,他们是有事要离开。”
元修逸道:“这样也好。天下好男子多得很,比如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有好几个。”说着朝顾青荷眨了眨眼。
顾青荷抿嘴一笑,正要说话,元修明却牵起她的手,说道:“好男子确实多,可惜她已名花有主。”
元修逸瞪着大眼睛,看看元修明,又看看顾青荷。
顾青荷知道他是安阳郡主的表兄,而且他与安阳郡主感情深厚,脸刷一下红了,想挣脱元修明的手,却挣脱不了。
元修逸果然道:“王兄,你,你这是何意?”他见元修明不说话,又道:“你知不知道安阳等你等得好苦,你竟然,竟然……”语气中显然含怒。
元修明道:“这件事等我们回京都再说吧,你现在就是把眼珠瞪出来了也没用。”
谁知无修逸却笑道:“王兄在京都就是有凤来仪的常客,安阳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委屈了顾姑娘。”
元修明却道:“修逸,你误会了,我已决意不娶安阳。”
元修逸见他说得认真,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见元修明不说话,顾青荷在一旁低着头,又道:“顾姑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可是……”
“不用再说了。”元修明道,“我意已决,安阳那里我自会解释。”说着拉着顾青荷径直离开,留元修逸在原处又是气又是恨。
江流川道:“算了,由他吧。你知道他一向虽于世事不关心,可一旦认真起来,我们都没有办法。这件事还望你先不要跟安阳提起,就让他亲自解释吧,为了安阳好,也应当如此。”
元修逸看着他二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元修明眉峰紧蹙,嘴巴紧紧抿着,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将顾青荷拉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见顾青荷正低着头,满腹心事,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顾青荷微微一笑,摇摇头。
元修明道:“你不用理会元修逸……”
顾青荷伸手抱着他,伏在他怀中,说道:“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元修明道:“没有为难,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只是安阳虽任性,对我却不差。”
顾青荷坐起身来,轻轻握着他的手,说道:“修明,你知道在你父亲灵前,我说了什么吗?”
元修明摇摇头。
“我对他说‘从今往后无论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我也要护你一世周全,’”顾青荷顿了顿,清秀的脸庞飘来两抹红霞,她眼帘低垂,又道,“当然,能生生世世,那是再好不过了。”
“啊!”元修明不料她说的竟这话,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说不出话来。
“安阳这件事,也是的。修明,我不会再选择逃,我要和你一起面对。”她又道。
“真的?你真这么想?”
怀里的人点点头。
元修明道:“我真开心,你知道吗?你一路不语,我真怕你又在动什么心思。”
顾青荷轻轻一笑,说道:“我确实是在动别的心思。”
元修明坐起身来,紧紧地盯着她。
顾青荷道:“我跟你说过,能和你在一起,我于旁的事都不在意了。除了一件事,便是溪云山庄,我不得不查清楚,为全家上下三十六口人报仇血恨。”
元修明皱了皱眉头,喃喃道:“是啊,还有溪云山庄,还有溪云山庄。”
顾青荷未注意到他忽然疲惫不堪的神色,继续道:“是啊,亲人的血犹在眼前,我怎能只顾自己而忘了他们。杀他们的人正是衡王,此去京都,我一定要问清楚当年之事,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