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冬至,庙里烧香祈福的人比素日多了几倍,香火鼎盛烟雾缭绕,直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众人出了寺庙已快至正午。
家人相伴,友人相聚,爱人相携,集市里亦是一片欣喜欢乐的景象。
杨夫人见他们几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甚是拘束,不禁嗔怪:“你们年轻人自去玩吧,跟着我们两个老的做什么?”
几人相视一笑,目送爹娘走远。四郎笑道:“即使是此,那倩儿、九妹我们三个便一道走吧?”
流年一下子就急了:“我要跟你们一起。”
倩儿用余光扫着延儿,掩嘴偷笑:“你还是同延儿哥哥一道走吧,别跟着我们。”说罢便去拉四郎和九妹,却见九妹站着不动。
九妹拽拽四郎衣角,扑闪着大眼睛弱弱问道:“四哥,我怎么觉得我也是多余的?”
几人听九妹如此说,着实愣了一下,皆没反应过来,还是倩儿最先明白,慌乱间红了脸。流年这才恍然大悟,完全顾不得形象,在大街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回府了,你们慢慢玩。”九妹说罢一溜烟跑走。
流年极力忍笑,摇头叹道:“九妹真是冰雪聪明,平时并不怎么言语,竟将一切看得通透!”
倩儿急忙喝住流年:“杨八妹你胡说些什么?”
流年见一向沉稳的倩儿真急了,怕再调侃下去,定会和她绝交不可,立时扯着裙角就跑:“我也不跟你们玩了,忙了好久没见寇大哥,我去看看他。”
延儿见人都走了,自己再夹在中间也太不识趣,便也忍笑告辞:“那我也走了。”未曾想他刚一转身便破了功,噗嗤笑出来,连忙干咳加以掩饰,连头都没敢回。
四郎和倩儿立在原地面面相窥,倩儿捂着红透的脸,急得直跺脚:“四哥你看她们?”
“八妹那性子你也知道,整日没大没小,把九妹都教坏了,你莫要往心里去。晚间,四哥回去收拾她们两个。”
倩儿还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恨恨地说道:“我定不会饶过她们两个。”
四郎狡黠一笑:“好好,四哥帮你。既都出来了,就逛逛再回去吧。”
流年惦着找寇准,延儿心里酸了又酸,心痛依旧,却也平静许多,终究彻底失去了她,可只要她幸福,他便永远站在她身后就好!
流年一人落寞的在大街晃荡,也不知要去哪里,她并不是要找寇准,她又怎能去找寇准!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同延儿哥哥独处,只得胡乱寻个借口逃走。不曾想她竟不知不觉转悠到广济堂。楚雄正站在门口,见到流年瞬间开颜:“八妹,你怎么过来了?”
“我一人无处可去,不知不觉就转到这里,楚大哥你有酒吗?”
“有,自然是有。”楚雄将流年让进后院,他见她失魂落魄着,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流年佯装笑意:“我何来心事,只是想起楚大哥的汾酒,酒虫闹起来而已。”
楚雄扬起眉毛:“若说要治酒虫,八妹可是找对了人,为兄这不仅有汾酒,今早刚送来的竹叶青如何?”
楚雄见流年眼睛亮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二人围着炭炉席地而坐,炉子上坐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一只小巧雅致的酒壶坐在水里,只煮了一会功夫便酒香满室。
他自架子上取出两只白玉酒杯,竟比酒壶更加精致。流年不觉一笑:“好精致的酒杯,原来楚大哥竟如此讲究!”
楚雄浅笑:“若不配上个好杯子,岂不辜负如此好酒?”
流年想起她和寇准初见那日,山水之间畅饮,虽没有这般精致的杯子,也没有如此好酒,但那份洒脱和畅快却在心间念念不忘。未曾想走到今日,她和寇准竟成了最知心的陌生人!
楚雄给流年斟满酒杯。竹叶青,酒色金黄略带青绿,盛在这白玉杯子里真是好看。流年细品一口咂咂嘴:“这酒竟比汾酒还清绵爽口,芳香醇厚。”
楚雄眸中闪着光华:“八妹真是懂酒之人,说得丝毫不差。这酒也是用各种药材泡制而成,并不伤身多喝一些无妨。”
流年一仰头将酒饮尽,楚雄不觉看呆了,竟有些失神:“八妹今日甚是漂亮!”
流年微微一愣,见楚雄正上下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楚大哥可莫要打趣我,如此打扮着实繁琐又束手束脚,我确实不习惯。不过因为今日过节,想让娘亲高兴而已。”
“八妹当真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楚雄盯着流年纯净澄澈的眼眸,神情有些低落,“谢谢八妹陪我过节,今生我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流年“噗嗤”一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楚大哥说笑呢吧,年轻正当时,今生还早呢!”
楚雄垂下眼帘,轻摇手中酒杯,看那金黄青绿的液体在杯中晃荡,不觉悲从中来。自己竟和这杯中酒一般无二,任人摆布,从来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一股悲伤之情自心底而生。
“爹爹对我特别严苛,从未有过一丝温情。自我记事起,我便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我背负着家族事业和家族兴旺的重担,心中犹如压着千斤大石,从未敢有一刻松懈,也从未过过一天轻松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