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平知道，这种时候，哪怕是他，也不好再以一种说教的态度出面。
孔波和他，说到底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而且这个关系还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极为不稳定，说是下一秒翻脸都不足为奇。
所以周治平也知道，自己这面子，显然是可有可无的。
“莫隆是吧，这件事情你道个歉，就到此为止了，如何？”
周治平眉角一挑，蹲坐下来。
“我……没错……让我道歉……不可能。”
莫隆的嘴角流血，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满和怒气。
哪怕是鼻青脸肿，他依旧在捍卫着什么，尽管这可能很虚无，甚至毫无作用。
周治平静静地看着他，道：“老实说，我很钦佩你的勇敢，但是没有能力的勇敢，是鲁莽。”
“鲁莽总比怯懦……更接近勇敢，要杀要剐，随你便，不必用言语来羞辱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你们可以猖狂到这种地步。”
莫隆缓缓出声。
听到他的话语，周治平不自觉的摇摇头。
虽然他确实是很佩服莫隆敢于向权势开炮的勇气，但是却对对方的行为感到愚蠢。
孔波已经占据绝对的上风了，这种时候，最理智的做法，毫无疑问是服软，反正出了事情也和他没有关系，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冷漠了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反而能够让自己的利益得到最大的保障。
一个错题集，有什么能力向更高层次的势力发起进攻的号角呢。
到最后，不过是被压制罢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治平对莫隆的行为才钦佩，因为“聪明人”太多了，所以偶有的傻子就变得异常的珍贵了。
周治平没有说话，眉角紧皱在一起。
孔波呵呵一笑，道：“周治平，现在看来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出面？”
周治平沉默。
哒哒哒。
车门再度被打开，从里面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弱，看着就很精明的男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身上还穿着极为不得体的乘警服。
此人就是这趟火车的列车长翁威。
在看到满地的狼藉以及莫隆的惨状以后，他快步上前，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发生变化，身体弯曲，低着头不敢直视孔波的目光，连声道：“孔老板，实在抱歉，是我的人冒犯了您，他不懂这些，希望您可以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一句不懂这些就可以轻飘飘地带过了吗？翁威，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能能说会道呢。”
孔波淡淡出声。
很显然，他和对方早就认识的。
而周治平也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刚才电话里传出来的那个。
显然对方在意识到事情不可控制之后，就立刻过来救场了。
翁威低着头，神色慌张，道：“孔老板说笑了，您不要和他计较，都怪我没有管好他们。”
这是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你能扛得起？”孔波瞥了他一眼。
“我尽力。”
翁威压低声音。
“你扛不起。”
孔波语气一转。
“还希望孔老板高抬贵手。”
翁威一脸的讨好。
看到自己的老大如此卑躬屈膝，莫隆也是挤出一句话来：“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可以。”
“混账东西，你可以？你怎么可以？是不是觉得自己又行了？”
翁威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一脚踢在莫隆的身上，虽然看起来很用力，但是以周治平的专业眼光，却是不难看出来，对方已经有意避开要害了，顶多就只会留下一点的皮肉伤，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的。
“啊？我警告你多少次了，凡事不要那么较真和钻牛角尖，可你倒好，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找麻烦，劳资欠你的是吧？”
翁威冷冷出声，一脚接着一脚地往他身上落下。
周治平冷眼旁观，知道这是翁威在尽可能地救莫隆。
此时翁威趴到莫隆的身边，似乎在说什么。
紧接着，莫隆的拳头捏紧又放松，随即好像认命一般瘫倒在地上，整个人脸上的精气神好似全部都被剥夺了，留下来的唯有行尸走肉。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车厢的顶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眸涣散。
好一会才重新聚焦，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胡子大汉作势就要动手。
不过这一次，莫隆没有出手，嘴里挤出一句话：“对不起孔老板，是我的错，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见谅，今天发生的事情，希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周治平清晰地看到，莫隆原先挺得异常笔直的身体，这会已是弯曲，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干了一般。
翁威这时候也是小跑上去，尖嘴猴腮的脸上写满了讨好，出声道：“孔老板，您看他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您看看是不是……”
“也罢，看在你翁威的份上，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不过下不为例，好好教教他吧，这年头，一根筋是做不了任何事的。”
孔波淡淡出声，倒也没有过多刁难的意思。
当然，也有可能是周治平在一旁看着的原因，他不好做得太过分。
翁威连忙开口：“是是是，孔老板说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这会是一脸的讨好，谄媚。
看起来就好像是孔波最忠实的狗腿子一样。
但不可否认的是，孔波的怒火确实是消了一大半，要是换做刚才，估计早就忍不住了。
周治平心知肚明，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有些时候，为了生存，注定就是要舔着一张脸的，只不过有的人更卑微，有的人看起来更加隐晦，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差不多的。
面对孔波的强势，刚正不阿的莫隆非但没有伸张到他在意的正义，还平白无故遭受了一顿毒打，他保住了自己的底线，却差点失去一切。
而翁威，虽然低声下气，极为丢脸，甚至连面子都没有了，但却缓解了孔波的怒火，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什么都没有失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