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心知盛京已再难容身,想起父亲先前嘱托,决心去找“渔夫”,逃往海上。他经辽阳、鞍山,直奔营口,回望辽东,心中不免阵阵酸楚。
营口西邻渤海之滨,于大辽河入海处。康熙初年,特许蒙古巴尔虎人在此放牧,他们盖起成片的窝棚,远看像是军营,便把这一代称为“营子”,涨潮时潮水没沟,又称“没沟营”。
怀仁几经打听,终于在岸边的一村落里,找寻到了“渔夫”家所在。渔夫正在院落里晾晒鱼网,见一年轻人风尘仆仆而来,疑惑地端详片刻,惊道:“怎么是你?”
“是我,我爹让我来找你。”怀仁将一切如实以告,渔夫听后感叹道:“没想到我离开后,帮里竟发生这么多事!帮主有难,我定当义不容辞!”
渔夫看似邋遢,一副大大咧咧,却心思缜密,言语诙谐,说起“法海”,又摆出一副神秘状,“我当年替你爹捎信,与之有过一面之缘。他本姓霍,已年过五旬,面相上看,倒像一和善的小老头。他手下领着一众如狼似虎的海盗,长期盘踞在刘公岛及沿海一带岛屿,行踪诡秘,杀人不眨眼,就连清军都不放在眼里,却从不惊扰渔民。”
怀仁早对这个横行渤海湾多年,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子充满了好奇,“我爹一直栖身关外,不知如何与他相识?”
“这个你爹却从未讲,他们何止认识,我听他口吻,倒好像相惜多年的兄弟,彼此信任,咱帮里还有一笔巨银在他那寄存着呢!”
“你是说,我爹有钱在他那儿?”
“正是,那年你爹与他有约在先,劫得李桢那船参货后,所换钱两各分一半,现已时隔这么久,不知他还肯不肯认这笔旧账。你爹差你去他那,是否想要讨回这笔钱财,也未尝可知。”
“这个爹爹却从来只字未提,我爹怎么和海盗谈起信誉?”怀仁心里先凉了半截,对前景充满未知。
怀仁在此休整几日后,迎来季风。渔夫便辞别了家中的老小,与怀仁扬帆出海。沿海官兵本就不足,巡防松懈,两人趁着夜色,驾渔船直奔海盗大营。
茫茫大海,碧波汹涌,一股咸风扑面而来,这似曾相识的气息令怀仁胸中热浪翻滚,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当年母亲带着自己一路漂洋,来关东寻父,却落得客死异乡,而今父亲又身处险境。
一夜风平浪静,天刚放亮,渔夫便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咱可要小心了,现在已出了辽东湾,到了金州海域,这里与威海隔海相对,官府的船常在此巡视严查往来船只。”
他话刚落下没多久,就见远处一中型舰船露出头来,渔夫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大呼不好。
紧接着,又是三艘大舰紧跟其后,陆续出现在视野里。怀仁的脸上也变了色,这下可插翅也难逃了!
“先别慌!”渔夫终于看清,最前方船上高竖着一面黑色旗帜,这才略松了口气:“后面三艘是登州水师营的战船,他们在对海盗围剿,无暇顾及咱们。”
果然,又传来了轰隆隆的几声炮响,水师战舰一路向着海盗船炮击,海盗船也不时回射。
“海盗船竟也装备有火炮!”怀仁叹道。
渔夫说道:“这算什么,他们若是没这玩意,早被水师给剿了,岂能横行这片海域这么多年?咱就看热闹吧。”
正说着,见水师船又一发火炮射出,炮弹轰鸣着发出一道弧线,直奔海盗船压来。海盗船突然放慢了速度,又猛然一个甩尾,炮弹砸落水里,只离船帮丈余。“好险!”怀仁也是一声惊呼。
巨大声响过后,水面立时掀起了十几丈的巨浪,把海盗船高高掀起,又摔了下来,船身一阵摇摆过后,船板震得七零八落,桅杆已断成两截,船帆瀑布般倾泻下来。却仍奋力逃窜,眼看便被水师官船追上。
“这下完喽!”渔夫心系海盗,也跟着焦急。在这紧要关头,又有数十艘舰艇纷纷从侧翼奔来,一个个都高悬骷髅旗,像一群愤怒的狂鲨,赶来驰援。
“好样的!”渔夫又露出了笑容。
水师战船见状停止了追击,随着主舰一令旗的飘摆,三条战船改变了阵列,背靠着呈三角形摆开,以来御敌,看来水师果真训练有素。
那几十艘海盗舰艇随即也兵分几路散了开来,随即成合围之势将三艘水师战船团团围在中央,相互发起了炮火猛攻。
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响过后,双方互有损伤。这时,七八艘骷髅战舰,顶着炮火奋力向中间合围,先前窜逃的海盗船也调转过船头,游向目标。还有十来艘骷髅舰艇原处不动,放炮掩护。
又是几声沉重的炮声,一艘水师战舰已是左右摇晃,随之船身冒出了缕缕黑烟。它被炮弹击中,有几个官兵当即被炸死,还有的跳船逃生。
余下两艘官船还在苦苦支撑,猛发炮火。好几艘骷髅船也纷纷中弹搁浅,其余的依旧顶着炮火,向水师舰艇撞去,势要与之同归于尽。
官船大概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战法,拨头逃窜,想抽身尽快驶离这片海域。可为时已晚,一艘冒着黑烟的海盗船向着官船全力驶来。其中一官船已避无可避,被海盗船拦腰撞上,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过后,两艘船瞬间倾覆,场面十分惨烈。
只剩最后一艘水师战舰,它拼命想冲出一条血路,又被几艘舰艇紧紧缠住,身不得脱。双方短兵相接,一阵火铳互射过后,战船也停摆下来。海盗们手持利刃,纷纷登上敌舰,又是一通砍杀,官兵四处逃窜,纷纷落水。
水师船全军覆没,海盗们驾着缴获的战船,驶离港湾,远处传来了群盗们狂野的欢呼声。
硝烟褪去,海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留下一片狼籍。现场漂浮着片片散碎的舢板,还有许多兵士的尸体。当初不可一世的水师战舰已渐渐沉去,海面上只露有一根被烧得焦黑的残帆与桅杆。
一声呼救打破了这片死寂,放眼望去,一水军官兵正在海里拼命扑腾,已是精疲力尽。
渔夫不想理会,怀仁不忍道:“官兵也是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渔船这才掉过头,向那人划去。眼见着官兵已体力不支,向海里沉落下去,怀仁忙跳入水中,摸索中抓到他的辫子,将他拎了起来,再与渔夫合力地将他扯上船。见这人一身官服,竟是个头领。
这兵官连冻带淹,浑身僵直,一时没了气息。怀仁用力挤压他前胸,又将他倒提起来,折腾了好一阵,兵官终于吐出了几口海水,咳嗽了两声,总算醒了过来。
阵阵海风吹来,兵官瑟瑟发抖,不时打着寒颤。渔夫扔过一条毯子,他伸手接过,将身体紧紧裹住,看到眼前这两人,应该是私自跨海的流民,平日里巡海时稽查的对象,现在却救了自己的性命,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他再放眼望去,海面上漂着的一具具尸体,当即泪水奔涌:“完了,都死了!我怎可独活!”说完便挣扎着奔向船舷。
怀仁哪里肯依,把他强拽回来。
渔夫没好气地嘲道:“刚才还拼命地呼救呢,现在又要寻死,枉费我们一番气力救你。”
怀仁心想,渔夫未免有些刻薄,落水求生乃是人之本能,现见这么多战友都阵亡,不忍偷生,倒不失为一条汉子。
兵官有气无力地说道:“即使我回去,也难逃军中重责,不如这样死了,还能好看些。”他又忧心忡忡地向前望去,看渔船行进的方向,顿又心生疑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刘公岛!”怀仁也不隐瞒。
兵官怒道:“你们是去投奔海盗?还是本就与他们一伙?为什么还要救我?”
怀仁忙道:“我们可不是海盗,等我靠了岸,这渔夫大哥自然会载你回去。”
兵官怒道:“在刘公岛泊船,我岂还有命在!这就载我回去!”说着,就挣扎上前抢夺摇橹,无奈刚才与波涛一番拼搏,浑身已没了力气,被渔夫一把推倒。
渔夫怒道:“我说你这人怎这么不识好歹!若不是我们救你,你早沉到海底喂王八了,你还是自己滚下去吧!”
兵官哪里吃过民人的亏,可自知眼下不敌,只能任人摆布,心中憋气,也不再言声。过了良久,才悲愤地说了句:“可怜我堂堂大清水师,竟然被这群海寇打的如此狼狈!真乃奇耻大辱!”
一番折腾,腹中已饥肠辘辘,怀仁掏出了预先准备好的干粮,开始嚼了起来。斜眼见那兵官,已把头扭向一旁,心中顿觉好笑,“接着!”怀仁随手将一枚鸡蛋抛了过去,兵官抬手接过,剥了蛋皮便一口吞下。
接下来顺风顺水,远处一座座岛屿依稀可见,群山高低起伏。船夫用手指向西南方的一岛屿,那里便是刘公岛了。
渔船驶近海岛,见岛上高处架有一门大炮,正指向这边。渔船早引起岛上人的注意。又有两艘快船向这边驶来,将渔船夹在当中。
在海盗的逼迫下,小船只有乖乖靠岸,随后,三人就被十多个手持尖刀的海盗牢牢围住。现在,兵官那身湿漉漉的水师官服已成了醒目的招牌,海盗不听怀仁任何解释,推搡着三人押赴营寨。
兵官早在意料之中,他斜了眼怀仁,似在嘲讽:“原来你们也是来送死的。”
刘公岛地势北高南低,北部直立陡峭,越走越平缓绵延。岛上峰峦叠起,松林茂密,时有獐鹿奔腾跳跃,阵阵鸟语花香,好似世外桃源。海盗的营盘就傍山而建,南面邻海,背靠断崖,扼守着海防之要,像一座天然的堡垒。
岛上有刘公刘母祠,瓦屋数楹,泥塑双像。据传,昔年有南船遇风,漂泊该岛,几濒于危。岛鲜有人烟,遇老夫老母刘姓者搭救,并以食馈船上人,老人旋而不见。船人以为神仙,因感其救生恩德,遂为之立庙祭祀,称刘公庙。
海盗们正在庆祝刚刚的大捷,围在一大长桌前开怀畅饮,酒令声声,不绝于耳,一片嘈杂。
看到有三人押了进来,堂内瞬间安静,群盗都放下了手里家什,冷眼旁观着。被一群歹意的目光包围着,怀仁顿感浑身不自在。放眼望去,居中的高台之上,有一人端坐,竟是个女子,她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爷们中,显得既不协调,又尤为显眼。
女子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俏丽端庄,面色黝黑亮泽,像匹黑色的骏马。她此刻也放下了酒碗,端详着来客。
怀仁侧目问渔夫何故,渔夫也一脸茫然,从前高座上都是老当家法海,如今怎么换了主,还是个年轻的女子,莫非这海盗营中也换了主?
女头领目光炯炯,扫视着眼前的这几个不速之客,有头目禀报:“报告大当家,我在海边巡视,见这几人鬼鬼祟祟地出没在我岛周边,明显是军方的眼线,便给他们抓来,请当家的发落。”
“这女子果然是新任当家!不知法海出了什么变故。”怀仁再看兵官这身行头,心里暗暗叫苦。显然,海盗把几人都当作清军的细作,现在有口也难说清。
未等女子发话,她身旁的一黄脸大汉挺身出来,他膀大腰圆,说起话来腮边横肉乱颤:“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前些天刚有几个军方探子,被俺抓到挖了心肝下了酒。今天来的刚好,为咱这帮弟兄们又添了一道菜!”群盗听后一片欢腾。
渔夫曾见过此人,他是海盗的二当家,叫孙盛,曾是法海手下的左膀右臂,如今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忙道:“二当家难道不认识我了?我是参帮的,曾受黄腊之托,来贵寨捎过信呢!不知‘法海’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群盗当即发出一阵哄笑,孙盛看了一眼女子,见她强绷着笑意,于是笑道:“她便是‘法海’,人家还是大姑娘,岂不被你给叫老了?”
渔夫顿觉迷糊,“恕在下眼拙,前方这位姑娘?…”
女子始终没有做声,孙盛道:“量你也孤陋寡闻,俺们老当家已隐退,颐养天年,这便是我们新的大当家!”
原来“法海”只是一名号,现已由这个女子继任。渔夫心中叫苦,现海盗更换了首脑,莫说是取回存银,想全身而退恐怕都是难事。
怀仁上前一步道:“在下贺怀仁,是奉天参帮中人,现遭官府缉拿,受帮主黄腊之命,前来见老当家。”
“放屁!你既然遭官府追杀,怎么还与这官府的人混在一起,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么?”黄脸大汉怒斥道。
怀仁正待解释,兵官挺起胸膛凛然道:“没错!我就是登州水师营刘将军麾下的游击呼荣。今日剿匪不成,现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要皱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渔夫暗自叫苦,忙摆手道:“当家的千万别误会,我们压根不是一路的!是在中途给他捞上来的!”
大汉道:“胡说八道!你们难道吃饱了撑的?就算真如你所说,你救了清兵,便是与我们为敌!”
渔夫心道,他这点倒是说对了,这臭小子真就是吃饱了撑的!这下完了,现已是百口莫辩,只可惜了自己这副上好心肝下水!想到此,他捂脸蹲了下来,却被人照屁股一脚又给踢了起来。
大汉怒道:“我们平日最恨清狗,我看你们都是汉人,竟然给鞑子当走狗,来人,把他们全给我绑了!”
群盗一涌向前,渔夫高呼冤枉。怀仁见事态危及,忙高声说道:“我帮主黄腊与贵寨原当家素来交好,又有约在先,这才命我前来。难道是换了主,连重诺的规矩也改了?你们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
孙盛怒道:“谁不知道,参帮也早就换主了,黄腊已销声匿迹多年,你如今拿一过气之人,想要混弄谁去?”
“等一下!”女头领终于发话。孙盛当即收声,群盗眼望上方,听候她的调遣。女子上下打量着怀仁,顿了顿说道:“黄腊,我倒是听过此人,既然你说是他的人,手里可有凭证?”
怀仁哪能拿得出来,只得把从营口渡船,遭遇海战,又如何救人的经历全讲了出来。
女头领目光逼视着怀仁,眼前这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年轻人,临危不乱,英气袭人,观其言谈举止,确实不似官兵作风。她顿了顿,说道:“既然无凭无据,要我如何取信你?除非你杀了这满清走狗,取他心肝下酒,俺就相信你讲的是实话。”
她又飘过一眼神,当即上来几个海盗,拉扯着呼荣,把他绑到殿前的一根柱上。
渔夫见有了生机,心中暗喜,一个劲地给怀仁递眼色。怀仁明白他意思,想尽快了结这个麻烦鬼,洗脱清白。
一喽啰递给怀仁一锋利的匕首,推搡到呼荣身前。
怀仁握匕在手,上下掂量。呼荣虽面有惧色,但神态倨傲,大骂道:“你们果然是一窝的!今天落到了你们这帮贼人手里,我再没什么好说,你曾救我一命,现正好还你,咱们两不相欠,给爷爷个痛快!”
见怀仁还在犹豫,呼荣不屑道:“要杀快杀,别婆婆妈妈的!”
海盗们一个劲地哄道:“再不动手就拿你心肝来换!”
怀仁道了声:“好!”一道寒光直刺了上去。
呼荣闭眼等死,半晌,却未有丝毫吃痛,睁眼开来,见匕首已掠过脖颈,牢牢钉在柱上,惊愕之余,额上豆大的汗珠淌了下来。
下面已响起一片嘘声,怀仁转头对女子说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今日我已救了他一命,现在又要我杀他,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女子冷笑道:“既然你不肯,那就不要怪我了!来人,把他俩也一块儿绑了。”群盗就要来缚。
怀仁道:“亏黄腊还说,你们个个都是重情重诺的好汉,今日一见,真令我大失所望!”
一海盗喝道:“大胆!以为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们头人这样讲话!”说着,抬手便打,要以此立威。
哪知这一拳却轮了个空,怀仁把头一偏,海盗用力过猛,把自己晃个趔趄。他更是恼火,又攒足了气力,直踹过来,对方又侧身避过,再顺势一撩,他便仰头倒地。怀仁并非存心,只是手熟使然。
海盗们见不得自己人吃亏,都吆喝着抄了家伙作势欲扑。
“等等!”这次却是孙盛制止了群盗,令人大感意外。他竟面露喜色,像是寻到了宝一样,绕怀仁身前身后看了一圈。“真没看出来,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口气这么狂妄。别说我们以多欺少,今天你若能打赢我,就饶了你们,若是输了,你那副心肝就是我的了!”
海盗都自觉地闪开一道空场,都等着二当家再出风头。
孙盛入伙前是一屠户,又练过鲁拳,膂力惊人,打遍寨子无敌手。平时又总爱和人掰腕子赌酒喝,他常以单手对人家双手,仍是没有对手。为此他一直手痒,常拿抓到的清兵当活靶子,即能过过拳脚瘾,又好在喽啰面前耍耍威风。之前的人都挨不过他的三拳两脚,他总觉不过瘾。今天正好有这不知天高地厚,又会些拳脚的好靶子送上门来,他心里乐开了花。
女子却说道:“我说二当家的,今天就别多此一举了,先给他押到地牢再说。”
孙盛知道女头领是怕他吃亏,在众人面前栽了面儿,反倒更激起了他的不忿,“黑妹,今天要不教训这个小子,他岂能心服口服?如果俺输了,甘愿受罚!”
女子确实在为他着想。正可谓内行看门道,刚才她看得真切,丢丑那喽啰虽是不济,可这小子的身型却几乎没怎么晃动,就将人放到,这正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手段。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信手拈来,内藏着高深的内家功夫。孙盛那一身硬桥硬马,就怕遇到这样的克星,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既然孙盛话已说满,也只能由他。女子心想,即便是输了也好,让他吃点亏,长长见识也不算坏事,于是说道:“他可不比你往常的靶子,要多加小心了!”
孙盛仍不以为意,拍着胸脯说:“你就放心吧!”又激怀仁道:“你若是怕了,就跪地磕三个响头,从我裤裆里钻过去,或能饶你不死。”
怀仁此刻在想,眼前这莽夫,看似孔武有力,定是有两下子。但观他言谈做派,乃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人,又怎能专心练成一门功夫?赢他应有六七成把握。生怕他输了赖账,当即说道:“既然二当家要比划,我乐意奉陪。但拳脚无眼,万一我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
孙盛笑得前仰后合,众海盗也都跟着哄笑了起来。孙盛说:“你若能伤了我,算你的本事,可饶你们不死。可是若是放你们回去,还得大当家说了算。”说着孙盛向上方一指。
怀仁见他说话倒也实在,又望向高台,见女头领微微颔首。看来,他们应该是重诺守信之人。
怀仁没了顾虑,又指了指那缚在柱上的呼荣,“要是我赢了,这人也要带走。”他心里钦佩这兵官是条汉子,实在不忍他亡命岛上。
“好!还是先顾好你自己个吧!”孙盛爽快地答应着。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面庞白皙,形若书生的小子,无非是在哪里学得一些花拳绣腿,这样的三脚猫功夫遇见多了,他也不会是例外。
众海盗分列于空场两边,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