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生与那位美国交换生之间的事,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并没有细致深入地讲述。
虽然他说到那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愉悦和眷恋的,但眼中却也有着少许的痛苦。
想必那段感情的结局并不是太理想吧,至少他俩现在没在一起就是证明。
我之前给乔羽生讲自己的事,无非是想在卖惨讨怜之余,变相地告诉他,我对裴玉珩没有想法。
毕竟我在裴园的处境好坏,取决于那个人的态度,我过得不好,也就直接说明了他待我不好。
我又不是自虐狂,怎么会对一个连照顾我都做不到的人,心存好感呢?
但我没想到,我绕着圈子抹黑裴玉珩的结果,竟会是勾起乔羽生的回忆,继而让我听到了那么多的秘辛。
不过听着听着,我倒是开始隐隐地明白了一些什么……
除了朋友和爱人给予的温暖以外,乔羽生最后之所以能完全恢复过来,家人的作用也同样不容忽视。
甚至正是因为他们的关怀、包容与接纳,才让他能得以彻底地打开心结。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总算是完全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同情我的原因。
以他跟裴玉珩的关系,未必不知道借款抵押的事,但对于我真实的处境,却不可能了解得那么详细。
所以在将心比心之下,他差点毁了乔家都能得到原谅,而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被优家给无情地牺牲掉了。
但凡是个良知未泯的人,恐怕都会同情我的遭遇,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更悲催的是,被父母亲人抛弃后的我,并没有从此否极泰来,反倒是愈发的不幸了。
童话里的灰姑娘,因为邂逅了王子,她的人生才有了华丽的逆袭。
寓言里的千里马,因为遇到了慧眼识珠的伯乐,它便迎来了马生的转折,最终攀上了职业生涯的巅峰。
然而现实里的我,在努力了小半辈子后,却也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乔羽生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加上他自己过去的那段经历,导致了他比一般人更加容易心软。
于是情感瞬间击溃了理智,他不惜撕开自己已经痊愈的伤疤,只为了让我可以得到短暂的精神慰籍。
这种安慰人的方式未必聪明,但其用心,却难能可贵至极。
至于他顺嘴提到的,裴玉珩有自闭和孤独症倾向还是什么的精神问题,我听过就忘了。
乔羽生讲完自己的故事后,一再地向我发誓保证,说他对裴玉珩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他说他知道裴玉珩是直的,他也没有要掰弯裴玉珩的雄心壮志。
更何况,他喜欢的是温柔体贴又热心肠的男人,与他自己是同一款,而不是像裴玉珩那样无趣又冷漠的类型。
所以他郑重其事地请我放心,却听得我那叫一个莫名其妙。
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说,是因为还没有发生恶劣的后果,才被我自己给忽略了的一个细节:
从来到裴园的第一天,我就躺在裴玉珩的床上,之后的每一天,不管我在哪里入睡,也都会在他的床上醒来。
试问,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别说是他的房间,就是沫苑我都不可能进得来,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床上呢?
再结合他曾经几次三番地试图躺在我身边的举动,所以……他不会是想把我培养成裴嘉丽的后妈吧?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令人惊悚了,吓得我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当人家后妈也是必须得明媒正娶的,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更像是要把我直接变成一个没名没分的暖床工具。
只不过迄今为止,他暂时还没有对我用强而已!
这种“工具”,所对应的专业名词叫什么来着?情人?禁脔?通房丫鬟?
我越想越觉得,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裴玉珩当年拒绝与优爱联姻,很可能是因为裴嘉丽的生母还在世,或者已经去世,但他一时还忘不了她。
所以在时隔多年后,他才选择再婚,完全说得过去。
而优家这些年逐渐式微,但裴家却在持续走强。
如果裴玉珩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要跟优家联姻,优予霖他们是绝对不会把我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送出来的。
我是优家嫡系最后一个女儿,将我的利用价值最大化,才是他们会做的事。
比如,与权贵世家联姻,用我的一生来为优家换取更大的利益。
再比如,若是将我外嫁,无法为他们带来所需要的助力,那么他们一定会替我招婿。
而以他们的标准招来的入赘女婿,想必也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最起码也会是那种出身虽清贫,但个人能力实则不俗,足以跟我一起为优家效命的人。
这样与利益捆绑出来的结果,才是他们真正的心之所向。
至于我,不说继承家主之位,就说只是想在优家立足,我的婚姻都不可能自由。
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换句话说,裴玉珩要是愿意娶我,聘礼不会只有五千万,这笔账,优家人就是用脚趾头算,也能算得明白。
可事实上,我却成了整个裴园里最尴尬的存在,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人家裴玉珩根本就没打算娶我,但是,不娶也不代表他不会把我给……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什么表情,但乔羽生似乎就是被我的表情给逗乐的。
只见他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的,那充满魔性的笑声,听得我眉心直跳又头皮发麻。
这天,他一直呆到了将近晚餐时分,才说想要见识一下我自制的“厨余餐”。
然后还不等我答应,他就贱嗖嗖地打电话把柳眉也叫了过来。
我在能下床活动的第二天,就又开始坚持自己做饭吃了,而在我不得不卧床的那几天,裴玉珩被我成功地赶走了。
我以霸占他的房间和他的床,来报复他间接害我受伤的事。
主楼的佣人们再看到我的时候,似乎都有些恨不能绕着我走的意思了。
不知道他们是被谁警告过,还是因为我那两个耳光太有震慑力的缘故。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无所谓,只要没人上来招惹我,我自然也懒得无事生非了。
我跟单悦也遇到过两次,她看着我的时候,脸上是怯生生和畏惧的表情,但眼中却满是得意。
她的确应该得意,因为那次动手试探,她成功地证明了我在裴玉珩那里什么也不是。
反倒是她,于那个男人来说,其重要性远在我之上。
在听到乔羽生的要求后,我难堪了足有半分钟之久,但最后还是心一横答应了。
想见识一下是不是?那本姑娘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当我熟练地驾驶着电动观光车、载着乔羽生去主楼的路上,他一会儿啧嘴一会儿摇头。
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许多年后他才告诉我,说他当时突然有了一个预感,那就是,裴玉珩的后半辈子说不定要栽在我手里了。
“云上珍阁”的大门口,柳眉已经到了,她的身边站着文博滔,也就是我醒来那天见过的八分篮先生。
只是那时我还有点懵,所以直到这会儿才看清了这位文医生的长相。
身材高大、面容英俊,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与裴玉珩倒是有得一比。
但不同的是,裴玉珩的冷,似乎发自于心底深处;而他的冷,却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
我当然不会问怎么多来了一个人,只是在领着他们前往厨房的路上,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今天的边角料够不够用。
结果进到厨房一看,贺管家和厨师长都在,他俩的面前摆着一大堆的新鲜食材,以及几份盖着透明罩子的半成品。
这架式,明显是他们打算替我来招待客人了。
也对,我的自制“厨余餐”怎么能见人呢?这要是传出去,裴玉珩的脸还不得丢到爪哇国去啊?
贺管家一看到我们,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跟那三人打过招呼后,就对我说道:“沫沫,今天的晚饭请厨师长亲自做怎么样?”
老人家的眼神暗示,我自然看得明白,但选择权却不应该在我这里,于是我转头看向了乔羽生。
其实我是希望他答应的,一方面是我不忍心驳了贺管家的好意,另一方面也是我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前几天喝白粥,喝得我嘴里都能淡出鸟了,这几天虽然是自己在做着吃,但也只敢往清淡里做。
此刻让我看到了那么一大堆的鸡鸭鱼肉、鲍参翅肚,我就算不是个吃货,也会嘴馋的呀!
况且我信任贺管家,连带着对这位上了岁数的厨师长也有着几分信任。
再加上,今天将与我同桌而食的是三位专业的医生,有他们在,我还真不怕有人会在食物中动手脚。
所以我才暗戳戳地希望,乔羽生能答应,让我也好趁机打一顿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