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家没有动静 , 真老夫人又对着门重重踢了两脚 。杨长利指了指内室门 , 示意 老婆和孩子都进里屋去 。等老婆和儿女都进了里屋以后 , 他挺了挺胸走到大门口 , 打开门。
等门一开 , 真老夫人没有看清楚是哪个便将手上的鱼甩了进去。
杨长利一惊 , 连忙打着笑脸叫了一声方阿嫂 , 指了指地上的鱼。
没等杨长利再说话 , 方老太太一只手叉着腰 , 一只手指着杨长利的鼻子说: " 你姓 杨的是么人其他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呀? 你摸一下自己的屁股 , 没得我真家老太爷有 没有你杨家一户人? 你不识四书 , 恩将仇报 , 整了我家老头子几十年 , 今日又来跟我 患过不去 , 想心想肝打这个药坊的主意 , 我明白跟你说了 , 我患大了 , 我孙也大了 , 你休想 。我跟你说 , 老娘在这个地方吃么东西都有滋有味 , 容不得你放狗屁。" 说完话 , 方老太太一甩手转身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真泉柏站在楼道里见母亲走过来了 , 连忙扶着她 , 安慰她说: "别为这点小事伤了身子 , 划不来。" 方老夫人边走边说: " 气死 老子了。" 真泉柏一边劝母亲消消气 , 将她扶进了家门 , 扶她坐在了父亲身边。
真常恩见夫人回了 , 笑着轻轻将她的左手捏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 哈哈一笑说: "老将出马 , 一个顶仁。" 劝夫人消了火 , 没有必要与这些拿不上手的东西生气。
方老太太仍然愤愤地说: "老子就要骂他们 , 我看他敢把老子怎么样。"
一家人正说着话 ,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 " 春莲大姐" 的呼唤 , 方老太太一惊 , 轻 轻说了句: " 秋桂来了。" 示意大家不要再说金家不好听的话 , 连忙应了一声 , 起身开 了门 。只见金昌松的老娘提着刚才老夫人甩在她家门口的那条鱼 , 一脸歉意地走进门 来说: "大姐 , 对不起 , 我实在不晓得这龌龊东西做这样对不起人的事 , 我来赔礼。"
老夫人从方秋桂手上接过鱼 , 递给小保姆 , 拉着方秋桂的手叫她坐 , 方秋桂说不 坐了 , 再三说儿子对不起人 。老夫人仍然气呼呼地说: " 这个不懂事的东西 , 就是不分 鱼 , 你也该给老子买两条鱼吃呀 , 你不想想 , 跟我过不去不就是跟你娘过不去 。我说 老妹 , 昌松你还要教 , 叫他不要跟杨长利学 。跟好人学好人 , 跟仙姑供假神 。跟杨长 利学不出好名堂 , 杨长利是么好东西。"
方秋桂只一个劲地点着头 , 答应着 , 赔着小心 。见老夫人说完了 , 又道了几句对 不起 , 转身告辞 。老夫人将她送到楼梯口 , 叫她好走 , 看着她下了楼才转身进门 , 将 门关了 , 感慨地说: "这人到了老了儿女要争气 , 不然像这样几十岁了还上门给人家赔 不是 , 不是个味 。做儿女的不给爸娘吃喝可以 , 千万不要让他们几十岁了还到处 丢人。"
方老太太的话一落地 , 门又响了 , 她刚坐下身来 , 没好气地说: " 肯定是杨长利来了 , 不理他。"
真常恩仍然笑了笑 , 对长子旺庆说: "你去看看 , 伸手不打笑面人 。人家上门赔不 是来了 , 不开门不对。"
真旺庆听了父亲的话 , 站起身来 , 走过去打开门 , 突然一惊 , 说了句: " 怎么是 你?" 大家正低着头不准备搭理杨长利 , 听了真旺庆这句话 , 都抬起头来看着门口 , 只 见胡金枝提着一条大草鱼走进门来 , 笑着说: " 我就不能来呀。" 边说着边将鱼递给保 姆说: " 静子 , 拿去挂倒。" 静子接了 , 提进了厨房 。真旺庆笑着问弟媳哪来的鱼 。胡 金枝笑着说是杨长利的堂客送到她家里去的 。方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 谅他也不敢进老 子的家门 , 他来老子还要臭骂他一通。"
原来方老太太到金昌松和杨长利家发了一顿火后 , 把他两家人都弄昏了头 , 他们 没有想到八十岁了老太太还有这么大火气 。金大化从方老太太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头绪 ,
瞪着眼睛问儿子金昌松是么回事 。金昌松不耐烦地说不关他的事 , 叫他不管 , 金红丽简单地把分鱼和罢工的事对爷爷不是爷爷 , 公公不是公公的金大化说了。金大化气得 抖着手指着金昌松说：“你不晓得好歹 , 我们不能跟人家老太太比 ,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 是人家挣来的 , 吃什么东西都应该。” 吩咐老伴赶快把鱼给人家送去。
在金大化心目中 , 真常恩一家人他是真心恭维的。在他做土匪的年月 , 真常恩的 父亲真荣兴只要见到他总多多少少给点酒他喝。后来金大化在方老太太出嫁的路上抢 走了她的陪嫁娘方秋桂 , 强行破了她的身子 , 让她不明不白地做了自己的新娘 , 真荣 兴从中成全了他 , 没有让这件遭天雷打的事闹得收不了场 , 也让他有了一个貌美如花 的女人相伴一生 , 又给了他几个儿女 , 没有让自己绝后 , 更让他放下了土枪 , 立地成 佛 , 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世人。真常恩凭本事置了这么大一份家业 , 儿子昌松是他们收 进门的 , 在过去上门学艺就得认师 , 一 日为师终身为父 , 对师傅是不能不恭不能不敬 的 , 不然就不是人。尽管自己现在也是八十出头的人了 , 儿子大了 , 管不了了 , 但对 真家的恩不能忘。现在儿子为了老夫人多分两条鱼闹到这步田地 , 他羞愧至极 , 连忙 叫内人将鱼给老夫人送去 , 说好话赔不是 , 不能要真家人瞧不起两个老的同样无教养 , 不通人情。
再说杨长利被方老太太指着鼻子数落了一顿 , 心一下子凉了 , 刚才正欢呼罢工胜 利的热血还在身上沸腾 , 被真老夫人几句话弄得冰凉。在与真常恩几十年的较量中 , 自己尽管是老板 , 真常恩是伙计 , 但是自从这个老太太走进真家门后 , 他没有一次占 了上风。说实在话 , 真常恩他不怕 , 这位方老太太他还扎扎实实怕三分。方老太太把 鱼甩进门里走了以后 , 他足足站着看了这条鱼上十分钟 , 才把堂客叫出来 , 吩咐她把 鱼送到真泉柏家里去。他很清楚 , 如果叫堂客把鱼送到方老太太家里去 , 堂客肯定要 被她弄一脸灰回来 , 到时候堂客肯定要伤心地回来与他吵 , 弄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