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再次醒来时,便见到徐忆君坐在自己身旁,满心关切地看着自己。
她朝他微微一笑,暗想,“终于还是和他走上了黄泉路。”不由得心头一痛,说道:“对不起,还是没能救得了你。”
徐忆君柔声道:“傻瓜,如果没有你,我早死了。”
顾青荷愣了愣,“我?你没死?”
徐忆君笑着点点头。
顾青荷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坐起来,可是一阵头晕眼花,又倒了下去。
徐忆君一把扶住她,将她轻轻地靠自己肩上,说道:“你失血过多,还未完全恢复。你这次能救回来,是你命大。”
顾青荷不解地望着他。
徐忆君道:“是江流川救了我们。你倒下去后,江流川便找到了我们。”
顾青荷笑道:“江大哥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徐忆君看着青荷手腕上的纱布,轻轻抚着,说道:“你真傻,以后不许你为我这么做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我岂能独活?”
顾青荷心头一震,又想他中的毒,又想到元修明,心如刀割一般,说道:“那,那……”
徐忆君见她满脸担忧,说话又吞吞吐吐,说道:“你放心,他也没事。等一下我去告诉他你醒过来了。”
顾青荷初听元修明没事,神色欢欣,后又忽地黯然,低着头,良久才道:“不用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元修明走了进来。
他见顾青荷醒了,惊喜万分,可又见她躺在徐忆君怀中,他想到洞中顾青荷所说的话,笑容顿时凝结了。
可当他看到顾青荷面容憔悴,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似乎有说不出的话,心中一酸,走上前,轻声道:“你醒了?”
顾青荷坐起来,笑着点点头。
徐忆君说道:“你们聊,我出去给江兄帮帮忙。”
他正要起身离开,顾青荷却道:“忆君哥哥,你在这里无妨。”她想起自己在洞中所说的话,又想徐忆君身中暗影浮香,自己即已答应他,便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石洞中发生的事情是她万万不敢再面对第二次的。虽然现在活了下来,但是她已明明白白知道徐忆君对自己的心意,是刻骨铭心,是生死相随,让她置他于不顾,那又怎么做得到?
既如此,那她又怎能再坦然面对元修明。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那么沉,压得她眼泪蓦地涌上来。
元修明一直期盼她快醒过来,虽知她醒来后可能会是这样,可真的面对,他的心也如同被重重打了一拳。
他还是说道:“你感觉怎么样?你昏迷十日了。”
顾青荷“啊”一声,不敢相信,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你们的毒?”
元修明看了一眼徐忆君,徐忆君笑道:“放心,我们都没事了。”
顾青荷心中大喜,可又不敢相信是真的,小心地问道:“真的?”说着又看看元修明。
她见元修明也点点头,又见他手上的红斑果然消了许多,脸上的红斑也几乎不可见了,这才高兴得只想欢呼。
因为高兴,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泛起一抹红晕,双眸也有了神采。
她笑道:“没想到我的血真的有用,我真的只是胡乱试了一试,果然有用。我,我真是太聪明了!”
徐忆君和元修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青荷见他们的笑容有古怪,说道:“难道不对吗?”她一双眼睛在他二人脸上轮流找答案。
徐忆君笑道:“顾女侠的血当然有用,顾女侠也必然是绝顶聪明的。不过也要感谢元修明的聪明睿智,不仅找到了解药,还找到了医治瘟疫的药方。”
顾青荷闻言真是又惊又喜。
原来那日元修明和江流川又去了山洞里的那间石室。
一进石室,江流川便见元修明一直在找什么,心下纳闷,直到在角落中他找到了一个神像,脸上才有兴奋之状。
江流川道:“你要找的就是这个?”
他知道元修明神佛不信,好奇他为何忽然对一个元始天尊的神像感兴趣。
元修明不答,只是拿着神像,左看右看,最后举起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江流川吃了一惊,只听元修明道:“江大哥,那是什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江流川定晴一看,只见破碎的神像里露出一个青色包袱来。
他拾起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本书,上面写着“枯桑毒经 ”,枯桑是马道长的道号,江流川的手不禁抖了一抖。
他翻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制毒药理,鼠疫之毒的药理赫然也在里面。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喜过望。
江流川道:“你怎么知道这元始天尊神像有问题?”
听着这一切的顾青荷脸上也带着同样的疑问。
元修明微微一笑,说道:“你还记得马道长临死前说的什么吗?”
顾青荷点点头,“他只说了一个‘元’字。”
元修明道:“我最开始也和你想的一样,以为是叫我定要为他报仇,或者这个凶手姓元,别忘了,衡王也是姓元的。”
顾青荷又点点头,听他继续说道:“那几日,马道长说的话和他当时的表情动作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发现我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马道长临死之前,他的手指向上指了指,你还记得吗?”
顾青荷道:“不错,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现在想来当真有些奇怪。”
元修明道:“我们出来之后,流川告诉我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又将所有一切联系起来,才恍然大悟 。”
他坐在床边,继续道:“你还记得那个石室中有什么吗?”
顾青荷想了想,说道:“有石桌石奇,还有一个壁龛,上面供奉着元始天尊,还有一个香炉。我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东西,后来看到马道长,我便觉得不奇怪了,他是道家之人,供奉元始天尊是很正常的。”
元修明笑道:“你果然观察细致入微,不错,我当时也觉得没什么奇怪。但是我第一眼见到它们便觉得总有不对的地方。”
“哪里不对?”
元修明道:“你专心对付野鼠,是以没有留意到。那石室之中积满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进去了,可是那元始天尊的神像和香炉却干干净净。想到这里,我脑中便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马道长临死前说的那个‘元’字,即不是指我,也不是指衡王,而是指着石洞上方的这尊‘元始天尊’神像,而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手指指天。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而已,直到我和江流川看到了那本毒经,我们才确定,而里面果然记载着解毒之法。”
顾青荷听到这里终于安下心来,说道:“这下太好了,你们都没事了。”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元修明忙道:“你尚未恢复,快躺下休息吧。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话。”顾青荷点点头,元修明便扶着她慢慢躺下。
二人目光相接,顾青荷见他看着自己,目光温柔如水,连忙躲开了去。
元修明见她连自己的目光也开始回避,心中一痛,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却见徐忆君不知何时已出去了,又转过头望着顾青荷。
顾青荷见只剩他二人,又见元修明看着自己,目光炙热,脸一红,轻轻地转头去,不看他。
二人就这样都沉默不语,房中一时安静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元修明道:“你这样子也是徐兄不愿意看到的。”
他见顾青荷微微动了动,知道她定是在听,正要再说话,门被打开了,紫凤凰走了进来。
她一声娇笑,“顾姑娘该吃药了。”
顾青荷陡然听到紫凤凰的声音,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在床上一跃而起,却因为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元修明一把抱住了她。顾青荷盯着紫凤凰,神情萧杀,手心冰凉。
紫凤凰笑道:“妹妹以前看到姐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今日是怎么了?看到姐姐不开心吗?”
顾青荷眼眸转动,避开她的目光,说道:“没有。”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哟,今天守在你身旁的怎么不是徐忆君呀?换人了?妹妹好福气呀。”顾青荷脸一红,忙推开元修明,可又浑身软弱无力。
元修明道:“紫姑娘,药送到了,请你离开吧。”
紫凤凰笑道:“王爷,好歹你也是我有凤来仪的常客,咱们的交情也不错呀,你怎么好像不欢迎我似的。别忘了,可是我救了你们哦。”
“多谢,日后本王自会有报答之时。”
“那是自然,我这个人不仅睚眦必报,有恩于别人嘛,也必是要讨的。”
元修明冷冷道:“不必你讨,我会跟海令主说,你们是如何让嘻哈二老和善公子逃跑了的。”
紫凤凰脸色一变,“你,哼!”她又转笑道:“忠顺王果然深藏不露,竟与生幽泉关系如此亲密。”说罢看着顾青荷,说道:“妹妹,可不要被他表面迷惑了。”
顾青荷疑惑地看着元修明,问道:“你认识海泰年?”
元修明眼神一闪,说道:“只有交易。”
顾青荷微皱眉头,心想:“是啊,正是他让我来接近你的。”
她看着紫凤凰,对元修明说道:“元,元公子,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和紫姐姐说。”
他听顾青荷又开始叫他‘元公子’,便知她是有意在与自己保持距离,不由得深皱眉头。
紫凤凰的声音响起,“忠顺王,请吧。”
元修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扶着顾青荷靠在床边。
他见顾青荷始终不肯看他一眼,眉头琐得更紧了,回头对紫凤凰说道:“如果你敢伤她分毫,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紫凤凰的脸微微变色,元修明看了看顾青荷,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紫凤凰转过身,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递到顾青荷嘴边。
顾青荷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紫凤凰道:“要喝快喝,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他们两个,被你这种看似无辜的眼神迷得七晕八素。哼,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男人。”
顾青荷本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听她说这话,忽又想笑,仍是忍不住抿嘴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多谢堂主,我,我自己来。”
紫凤凰却道:“算了吧,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别弄洒了,浪费我的好药。这是我从生幽泉带来的,治伤补血良方,不然你能这么快好?”
顾青荷说道:“多谢。”便由紫凤凰喂着,一口一口将药喝完了。
喝完后,紫凤凰咯咯一笑,说道:“你就不怕我在药中下毒?”
顾青荷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笑道:“你不会。”
“哦,为何不会?”
“你有什么理由要我死?就算有,你也不屑做这样的事。”
紫凤凰笑道:“哦,妹妹这是在夸我呀。”
顾青荷幽幽道:“不知为什么,虽然生幽泉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充满血腥的地方,我却总觉得你,你对我挺好的,我还记得你指点过我武功。”
紫凤凰一愣,又一阵哈哈大笑,“我的好妹妹呀,你居然相信我会对你好?指点你们武功是我职责所在,好在你悟性不错,我可不会指点一个废物。”
顾青荷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别忘了,有几次我可是要杀了你哦。”
“我屡次冲撞海令主,你要杀我,也是正常,我又岂会怪你。”
紫凤凰啧啧叹道:“想不到我生幽泉居然还能培养出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的人。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徐忆君对你一往情深,元修明又爱你爱得不得了。”
顾青荷脸一红,忙道:“没,没有。堂主说笑了。”
紫凤凰脸色一沉,说道:“我并未开玩笑,我又不是瞎子。只是,你难道不怕有一天生幽泉要你杀的那个人,就是你所爱的人吗?”
顾青荷脸色忽地一变,颤声道:“你们要我杀,杀元修明?”
紫凤凰笑道:“你果然喜欢他多一些,我说的是徐忆君。”
顾青荷又是脸色大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紫凤凰的手,厉声道:“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他分毫。”
紫凤凰见她脸上戾气陡现,也是脸色一变,随即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顾青荷。”
顾青荷这才知道她是同她玩笑,松开手,冷冷道:“你不要再同我开这种玩笑。”
紫凤凰冷笑道:“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她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几句话如冰水又一次将顾青荷从头至尾浇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