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前面的大城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可是其城防之坚固居然不下于辽东城。
已经有了近两年的时间准备，霍叶人自然不会浪费这宝贵的一分一秒。
这座在舆图上根本就没有标注的大城，看样子最少塞进去了五万以上的百姓和士兵。
方圆百里内找不到任何一个有人的村落，所以能推断霍叶人早早的就已经躲进高墙后面等待着大周的攻打。
负责进攻的是于仲文大将军的右祤卫和薛世雄领军的左屯卫。
数万大军围攻了三日，却最终没能攻克这座城池。
被栾青峰渲染之后，每一个霍叶人都坚信一旦城破必将遭到屠杀。
所以即便是妇孺都站在了城墙上参加防御，艰难的抱起石头奋力的砸下去试图将敌人杀死。
在弩车和大规模弓箭手的压制下，周军一度攻上了城头，但很快就被这座城池的城主组织重甲步兵将攻上去的周兵挤了下来。
不少周军士兵都是抱着敌人的尸体从城墙上掉下去摔得骨断筋折的，这一刻，他们的血肉和敌人的血肉混合在一起，难以分出彼此。
不分昼夜的强攻了三日夜，周军损失了不下三千士兵。
而守城的霍叶人损失竟然比周军还有还得多，由此可见周军攻势之猛烈和士兵们战斗力之强。
古来征战，很少有防御一方在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损失比进攻一方还要大的情况发生，除非进攻一方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很显然，相比于霍叶人，周军之精锐确实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霍叶人有了近两年的时间来准备战争的话，他们根本就挡不住大周百战百胜的雄兵。
这一刻，给了敌人将近两年时间准备战争的大周皇帝，若是看到这一幕一幕惨烈的场景之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或许是因为曾经攻上了城头，原定只进攻三日的司徒冲又将时间延长了一天。
可这一天在流血中飞快的过去，周军依然没能攻破这座大城。
而就在第四日，霍叶大将军栾青峰亲自率领一支超过五万人马的军队袭击了周军侧翼。
司徒冲派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领兵出战，右御卫将军张瑾率军抄到了霍叶军的侧翼夹击。
一场血战之后，栾青峰不敌，率军撤退。
左骁卫和右御卫的兵一连追杀二十几里，杀敌两万余人。
栾青峰狼狈逃走，遁入大山中不见了踪迹。
因为担心有埋伏，荆元恒和张瑾指挥军队追击二十几里后率军返回，霍叶兵伏尸二十里，血流成河。
只是，因为栾青峰的牵制，周军攻城的进度不得不缓了下来，守城的霍叶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重新布置了城防。
见短日内无法攻克此城，司徒冲无奈下令大军开拔。
又三日，大军渡过了萨水直逼平象。
就在这个时候，远征九军，其实已经要断粮了。
渡过萨水之后，司徒冲等人立刻派斥候寻找来之武大将军的水师所在，经过一天的搜索，斥候们带回来的不是他们迫切等候的好消息，而是水师战败不得不退回海上的噩耗。
没错，这个消息对于大周远征九军来说称得上是晴天霹雳。
据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水师大军在来之武大将军的指挥下顺利登陆，然后一路高歌猛进，却因为轻敌中了霍叶人的埋伏而战败。
损失了数千人马后不得不退回海上，霍叶人一直追到海边，却也奈何不了大周当世无双的强大水军舰队。
霍叶王高元派来的舰队在大周水师面前不堪一击，损失了数百条小船后狼狈逃了回去。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司徒冲等人久久无语。没有了水师的接应，已经断粮的三十万大军靠什么回去？
可已经到了平象城外，周军已经没了粮食，打下平象，就有可能缴获足够大军吃上一阵子的粮食，原路返回，只有死路一条。
司徒冲召集众将议事，艰难的做出了攻打平象的决定。
可就在这时候，栾青峰派人来了。
“校尉大人，你看咱们能打下平象吗？”
王崇山依然尾巴一样跟在沈宁身后，只是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校尉大人这段日子以来心情一直不好，插科打诨的笑话他是不敢说了。
只是在沈宁沉默的时候故意找些话题来说分散沈宁的注意力。
他这种好意沈宁能感觉到，所以他给了王崇山一个善意的微笑。
只是这微笑中却看不出什么好心情，相反，却有一种淡淡的却化不开的悲伤。
“你要相信诸位大将军的领兵能力，一座平象城而已，放心吧，用不了几日就能打下来。”
沈宁说道。
他不知道这样的谎话能不能安抚王崇山写在脸上的担忧，因为他连自己都骗不了。
断粮最严重的左武卫现在士兵们每天只有一碗粥喝，这粮食还是王仁恭第三次来左屯卫后，拉下脸苦求薛世雄求去的。
虽然按照每人每天一餐的标准够吃三天，但三天之后呢？左屯卫的粮食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校尉大人……今天又跑了几十个民夫……”
王崇山想了想，还是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沈宁。
从过了马訾水之后，就不断有民夫逃走，过萨水之前，甚至开始出现有战兵因为忍不住饥饿而逃走的情况。
这种情况在九军中并不罕见，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左屯卫的逃兵还是最少的。
最起码，他们还能保证每日喝上两碗能倒映出人影来的稀粥。
“抓回来了？”
沈宁随口问了一句。
王崇山支支吾吾了半天，缓缓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派人去抓，他们想跑就跑吧，粮食啊……多跑几个才好。反正……反正现在也没有东西让他们运了。”
沈宁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逃了……真傻。”
沈宁苦笑着说道。
王崇山使劲点头道：“就是，真傻！他们以为逃了就有饭吃？”
“开玩笑，跟着大军一起走每天还有一口粥喝，自己逃了，现在已经打到了平象，还能逃到哪儿去？那些红了眼的霍叶蛮子，看见咱们大周的兵能放过？”
沈宁嗯了一声道：“回头你去民夫营看看，跟他们说一下，如果想走……不拦着，但有偷盗军粮的，杀无赦。也要跟他们讲清楚，这个时候离开军营才是死路一条。”
王崇山道：“校尉大人您就是心善，要我看连说都不去说，愿意逃，他们逃呗。”
沈宁摇了摇头道：“若果能看到希望，谁愿意死在异国他乡？若能得此生安稳康宁，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王崇山一怔，无言以对。
就在司徒冲等人商议如何攻打平象城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栾青峰居然派人来了。
司徒冲等人猜不到这个时候栾青峰派人来做什么，此时的霍叶人虽然被兵围都城平象，但主动权其实在他们手里，栾青峰没必要来求和吧？
出乎司徒冲等人预料的，霍叶人真的是来求和的。
但却并不是栾青峰派来的人，而是霍叶王高元派来的求和使臣。
因为抓住这个使臣的士兵并不太懂霍叶语，勉强听出求和这个意思还以为是栾青峰派来的人。
司徒冲让那霍叶使臣在外面等着，与几个大将军商议了一下。
“高元和栾青峰之间并不互相信任！”
左御卫大将军钟天石道。
右祤卫大将军于仲文点了点头道：“栾青峰没在平象城内，而是领兵在平象南二十里驻扎。由此可见他没打算真刀真枪的守着平象城，也没有对高元尽忠的想法。”
“可以肯定的是，他和高元两个人貌合神离，高元并不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
“也就是说，高元担心栾青峰根本就不理会平象城被围，他怕城破之后自己死无全尸，所以才会急着派人来求和！”
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分析道。
“好机会啊！”
右祤卫将军张瑾看了众人一眼，禁不住欣喜的说道。
“谈不谈？”
右祤卫大将军于仲文看向九军统帅司徒冲，后者微微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不谈”
他忽然笑了笑道：“要谈，就让高元亲自来谈，最不济……也要让栾青峰来谈！”
众人也笑了起来，连日来的压抑终于缓和了几分。
薛世雄想了想说道：“无论高元亲自来谈，还是他逼着栾青峰来谈，只要能扣下他们其中一人，大军无忧矣。”
司徒冲心中畅然，这些日子的憋闷感减轻了不少。
自从过了马訾水之后，他就一天都没有笑过。
就算是左骁卫和右御卫狠狠的把栾青峰的兵揍了一顿，斩首两万余也没能让他感觉到什么开心。
平原野战，大周府兵已经二十几年没有遇到过对手了。
杀几万装备和训练都远不如大周府兵的霍叶蛮子，相对于大军目前的处境来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高元小丑是不会自己来的，好歹他还是一国之君。
无论他和栾青峰到底有多大的矛盾，这个时候他也不会亲自出城，若是他不怕死，也就不会这么急着派人来求和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会逼着栾青峰来谈。”
司徒冲点了点头道。
薛世雄道：“高元手里没多少兵，现在平象被围，除了守城的几万人之外他调不动一兵一卒。”
“军权在栾青峰手里，但栾青峰又必须靠着高元才能指挥得动军队，两个人虽然看起来矛盾很大，但谁也离不开谁。”
荆元恒笑了笑道：“所以，若是高元真心想求和，来谈判的一定是栾青峰。”
司徒冲用力的攥了攥拳头：“就算不是他，也只能是他！来人！告诉霍叶的使臣，要求和，就让栾青峰亲自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