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昂转过身，看着那纯真的孩童，眸中又似在幻境山涧中一般拢了一层氤氲薄雾，曲眉颦蹙藏意。
顾林汐敛眸，窃窃一笑，便提衫前行，到了书生与孩童面前：“公子，可否借用一点时间？”
那书生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
顾林汐回头望了一眼身形虚浮的陆之昂，而后回首：“可以请问你一下，陆之昂在文坛的地位吗？”
那位书生侧眸想了一下，便毫不犹豫道：“对我而言，陆之昂是文坛史上最好的诗画家，他的驭色之能举世无双，还有他的诗，也许写下浪漫很容易，但是热情浪漫与痛苦来描绘这个世界的动人欢欣之处没有几人能做到，他的诗词字画前无古人，也许也后无来者，他不仅仅是这千百年来最伟大的诗画家，还是有史以来最令人敬重的伟人之一，我仅望能及上半分他的秋色。”
“谢谢。”顾林汐眉眼噙笑，道谢。
“客气了。”书生颔首回笑。
顾林汐走回陆之昂的身旁。
陆之昂敛眸，又抬眸，眼眶鼻尖泛起绯红，一瞬间，顾林汐觉得虚浮透明的陆之昂有了生气。
陆之昂眸目流转，一会儿在自己的画作之上，一会儿在那群书生身旁。
陆之昂指尖触及在诗画上，也触及了自己的回忆，他回忆起孤身在漏风的寒屋里用彩墨描绘下的每一笔，他独自醉倒在斑斓夜色中念出的每一句诗词。
眼角划过一滴泪水，仅仅一滴也将他的怨恨流尽，他看向顾林汐，眸中略带哀色，更深沉的是怅怅的释然，他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些颤抖：“在那时候，浪漫为罪，我为浪漫而死，我以为死后浪漫会因我受唾......”
陆之昂敛下眉睫，睫尖上隐隐闪烁这泪珠：“是我错了，谢谢你。”
顾林汐轻舒一口气，她微笑道：“不仅是泸州的百姓，还有很多人，都很仰慕于你的浪漫和才华。”
指尖萦绕着流光，本几近透明的陆之昂更加虚飘无实，先是足靴，后是尾衫袖袍，陆之昂开始逐渐消逝散去。
顾林汐瞪大眼睛，诧异道：“你......”
不远处的傅渊见状赶到顾林汐的身旁，看了看顾林汐相安无事才舒了一口气。
“泸城的百姓很快就会醒来的，请代我向他们道歉。”陆之昂留下最后一言，化作粒粒光点消散而去。
顾林汐和傅渊顺着光点飘离的方向看去，迎着逆光，美丽且璀璨，果然浪漫之人连消失的方法也这般温情耀眼。
“师尊，他是消失了吗？”傅渊望着窗外消失的光点，眸中粼粼波光。
顾林汐眉心含意：“算不上吧。”
稍作沉吟后，顾林汐继而道：“他化成了尘埃，撒在泸城的每一处，或许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傅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师尊，若他不肯定放过泸城的百姓，您会怎么办？”
“陆之昂已修百年，怨念极重，若他不回头，便会修成冥魔，只能杀之。”顾林汐神色黯下。
“魔都该死吗？”傅渊眉心不自觉的紧了紧，清凌的声音低了几分。
顾林汐脑子转的极快，看着傅渊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她赶紧安抚：“当然不了，人有好人坏人，魔也良莠不齐，若魔没有迫害于人界，我们便没有权利去夺害于他。”
听到这，傅渊一扫脸上的阴霾，神色又明亮起来，眸中携满蹁跹温润：“师尊，那您不嫌恶修魔成魔之人吗？”
顾林汐摇摇头：“并不。”
这番话下来，傅渊的眸中清亮，且熠熠生辉。
顾林汐当然知道傅渊为什么要这么问了。
估计这娃知道了自己是魔的身份，她当然不可能说魔都该死了，这可是日后掀起人魔两界腥风血雨的大boss啊，趁还没黑化前多刷刷好感，说不定能温暖一下他幼小的心灵，不要变成以后动不动就手撕人器官的变态。
不过就算不从刷好感的角度来说，顾林汐也很看不惯仙侠剧那迂腐的观点，不管人家有没有干坏事，只要是个妖魔啥的，正道人士就直接给人一刀GG，这点顾林汐就很不赞同。
她坚持人道，人道主义万岁！
师徒两人肩并肩走出了玉楼轩，顾林汐仰头看着空中的烈日，她伸出袖衫遮住额间，感叹道：“终于完成任务了，可以回去水云峰了。”
傅渊在一旁，侧目望着顾林汐的侧颜，光影流照，覆在顾林汐的轮廓之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边，映在傅渊的瞳中，尽是迤逦长绵的温存款款。
顾林汐皆大欢喜的和傅渊回到了燕府，萧炎众人早已在燕府等候，得到妖魔已除的消息感激涕零的摆了一大桌酒席，顾林汐等人接受款待完了之后就直接启程回去水云峰了。
马车之上，顾林汐端坐在中央闭目养神，叶芷锦和苏玥玥仍然吵个不停，傅渊被夹在中间，房海尘和司皓低声耳语，偶尔窃窃笑出两声。
忽然萧炎跟脑子里的弦接上似的，他问道：“师叔，幻境中的是陆之昂吗？”
顾林汐睁眼道：“是啊。”
萧炎表情僵硬，从怀中掏出那本《朝夕赋》，连声音都变了样：“我竟然没有找陆先生签名。”
“那《玉楼铭》也是真迹了？”萧炎僵硬的转过头，可怜巴巴的表情似乎在祈求顾林汐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让他心里好受点。
“《玉楼铭》是真迹，陆之昂一直寄身于此的，那个萧师侄，你也不必太伤心了......”顾林汐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萧炎眼角挂上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泫然欲泣。
“师叔，那《玉楼铭》呢？”
“额......”顾林汐踌躇了一下，“给燕城主的郭馆了。”
燕无嫪看到《玉楼铭》那欣喜若狂的模样，顾林汐现在都还记得，燕无嫪几乎是把他平生所学的感激词汇说了个遍，就差五体投地的给他跪下了，不过萧炎这个娃反射弧也太长了，都在回去青鸾的路上了，他才反应过来吗？
“呜......”萧炎双手握着那本《朝夕赋》在原地石化。
完了，完了，这娃人傻了！
顾林汐连忙向其他人喊道：“喂喂喂，赶紧安慰安慰你们的萧师兄啊！”
然而叶芷锦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萧炎：“师叔，没事的，萧师兄等会儿自己就好了。”
“对啊，师叔，没事的。”司皓也应和了一句。
傅渊也从叶芷锦和苏玥玥中间夹缝而逃，坐到顾林汐身旁：“师尊，没事的，萧师兄经常这样。”
话音刚落，顾林汐就见萧炎又回归正常，双颊泛起桃色，连周身的气氛都和煦洋溢起来，他悠悠笑道：“陆先生摸过我的书......”
顾林汐顿感无语，看着萧炎双手在书籍上摩挲，俨然一个痴汉模样。
这个辣鸡游戏的男主角都这么变态可怕的吗？这自愈能力也太强了吧！这样子哪里有男主角的样子了啊！
顾林汐明白了，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傲世降魔诀》这个游戏，还有游戏里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