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无一例外,东荒之哀
书名:恨天录 作者:半文青 本章字数:5608字 发布时间:2023-01-05

摇曳的的火光,在昏暗的夜空下,在琉彩涟与琉彩漪家门外,显得格外鲜艳。在这夜色铁幕下, 站着一个个面色木然的村民,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而这稻草,就站在门口,一大一小,是一对姐妹。

这群村民沉默着,只是静静看着站在门口的三男两女。

气氛有些凝重,这份沉默,有些冷血。最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一颗坚硬的石头,砸在了这夜色铁幕之上,但却没有任何回音。

琉彩漪已经哭了,嘶喊着一直压在心里的声音。琉彩涟赶忙蹲下身子,擦拭着她的眼泪,默默说不出话来,最后也流下了眼泪。

俞子川冷眼扫了扫众人,最后咬牙道:“你们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彻底根治怪病的方法!”

说话间,一股威压,赫然出现,正是如白天他进入凌空一般无二。

村民麻木的表情有了变化,忍不住后退。在这个时候,何 山忽然喊了起来:“大家不要怕,我们人多,他们不敢乱来的,这是我们活命的机会!”

何 山的话,对村民来说,就像是给他们服下一颗强心丸,居然纷纷又顶着压力,不再后退。

俞子川五人心顿时沉入了谷底,琉彩涟面露绝望,呆呆看着何 山,她怎么也没想到,何 山竟是如此心狠无情无义之人,他可是经常抱着小漪玩的人啊!

“姐姐,我说我们不要回村里,不要回村里,你看,你看,现在他们……”

琉彩漪哭不停,哆嗦着手指着村民,仿佛她面对的是一群野兽,话还没说完,她居然昏了过去。

琉彩涟悲痛欲绝,抱住了琉彩漪,愤恨看着何 山。何 山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会琉彩涟的目光。

就在俞子川等人要发作的时候,村长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三个修习者的怒火,再如此逼迫下去,就怕会让他们不管不顾,大开杀戒,他忙对着身后的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对俞子川道:“两天,我们只给两天时间。”

说完,就招呼众人回家,但是,却还有许多人,分布在琉彩涟姐妹家中四周,不离去。他们已经决定与俞子川几人耗上,就在这附近盯着他们。

轩辕白歌对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俞子川方才只是强行给众人施加威压而已,凌空已然是不可能了,不然他早就带着琉彩涟姐妹凌空飞走,哪还用得着与村民们商量。

俞子川已经将几乎最后的凌空机会,用来拯救这些村民了!

俞子川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待众人散开后,忙招呼其他人进房。一到庭院,俞子川就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文修志与戈力夫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二话不说就给俞子川输送了一部分真元之力,稳住他的伤势。

戈力夫愤恨道:“郎中,你这又是何必,以我们三人的身手,哪怕不是凌空,杀出重围根本就不是问题!”

文修志叹了一口,道:“哪有那么简单,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三人,是小涟和小漪,带着他们杀出去,不是那么简单。”

轩辕白歌知道,这姐妹二人涉及到了整个村子的生存,事情一旦与生存有关,那琉彩涟与琉彩漪的存在,其实本身就是一种罪,没人会给出所谓的原谅,因为这群人要活下去,如果自己都活不下去,对他们将毫无公平可言,他们又怎么会理解她们有没有做错什么,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将这姐妹二人带走。

人一旦拼命,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如果强行带着她们姐妹二人离开,那结果必然是惨烈的。

村民的眼神中,透出来这么一句话:“我不能活,谁活着又与我何关?”

俞子川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快让我看看小漪。”

琉彩涟慌了心神,抱着琉彩漪。一时间竟然呆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俞子川见状,忙将琉彩漪抱了过来,然后进了屋子。琉彩涟这才醒转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跟了上去。

……

“小漪只是受了刺激,昏了过去,休息休息就好。”

俞子川收了药箱,坐了下来。

“郎中,你没事吧?”

俞子川摇了摇头:“有你们的真元之力,好点了,死不了。”

戈力夫还一脸怒气,道:“这群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郎中,我们悄悄离开还不行吗?”

未待俞子川回答,文修志抢先道:“只怕现在外面是铁桶一块,我们还能真的对这些普通人下死手不成?除非你会飞,不然是绝难轻易离开了。”

俞子川道:“他们吃准了我们不会下死手的。”

戈力夫道:“那岂不是没办法了?”

“是因为我吗?”

这个时候,琉彩涟的声音突然传来,疲弱之极,刚才那一幕,似乎已经让她耗尽了所有心神。

戈力夫咬牙道:“不,是何 山!他出卖了我们!才会有这样的局面!”

提到何 山,所有人都沉默了,琉彩涟更是神情一黯,苦笑说不出话来。

文修志摇了摇头,道:“这事关生死,何 山还小吧,换做其他人,十有八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例外,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生存的陷阱。”

琉彩涟轻轻抚摸这琉彩漪的小脸蛋,低声道:“不怪他,他把村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他会为了村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怪他。”

昏迷中的琉彩漪小手忽然对着空气抓了起来,呢喃着:“姐姐我们快走,快走,快走……”

琉彩涟见妹妹如此,心痛之极,忙抓住琉彩漪的手,温柔地说道:“姐姐在,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所有人都知道,俞子川方才只是缓兵之计,两天几乎是万万不可能研制出新的药方来根治怪病,众人陷入了沉默,琉彩涟只是溺爱地看着妹妹,手轻轻地在妹妹俏脸上抚摸,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俞子川一咬牙,从药箱里拿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就要吞下去。

文修志与戈力夫见状大吃一惊,忙上前阻止。

“郎中,你疯了吗?”

“郎中,不可!”

文修志顺势夺下了黑色药丸,面色难看,沉声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嘛的,你吃下去,短时间内能激发身体全部的潜力,你就能恢复凌空的境界,但是,不出三日,你必死无疑!”

戈力夫更是急得跺脚。

俞子川看了看已经转头看过来的琉彩涟,心中满是无奈,充满了酸楚。

琉彩涟此时甚是平静,她轻轻整理了一下琉彩漪的衣服,站起身来,道:“俞老,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的。”

三人一听此话,心中莫不是大喜过望,戈力夫急忙问道:“小涟,你怎么不早说,快说是什么法子,我们马上离开!”

俞子川与戈力夫也急切看着琉彩涟。

琉彩涟来到俞子川的药箱旁,细心地帮俞子川收拾起了药箱,边收拾一边笑道:“我家中有一条地下通道,能直达村外面,当初爹与娘就是通过这条通道离开村子的,为的是不让村里的人发现他们离开,造成恐慌。”

戈力夫一听,大声道:“哎呀,小涟你早说嘛,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走吧!”

琉彩涟道:“好,不过刚才匆忙地收拾,我还忘了一些爹娘留下的东西要带走,这次不带走,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小漪先交给你们照看,我去去就来。”

俞子川道:“安全起见,狂鬼,你和小漪一起去吧。”

琉彩涟轻轻一笑,道:“俞老,放心吧,东西就外面的庭院里,是爹娘行医时用的一些物品而已,一直没有收回,我不会做傻事的。”

俞子川点了点头,道:“快去快回。”

琉彩涟点了点头,道:“通道在房子后面,你们先带小漪从后门出去,在那等我。”

琉彩涟说完,就走向庭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文修志抱起琉彩涟,招呼俞子川与戈力夫就要离开。

俞子川三人又细细商讨了一下离开之后要如何打算的事,但是说到一半,一直没见到琉彩涟回来,他们心中惊疑。

俞子川忽然一拍桌子,面色大变,大声道:“快去追小涟!这里根本就没有通道!”

戈力夫一脸莫名,问道:“郎中,你说什么?怎么会没有通道?”

俞子川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回答戈力夫,就已经箭步冲了出去,房门被俞子川撞的稀巴烂。

文修志与戈力夫也跟了出来,却见俞子川已经冲向敞开的大门,他们看到打开的大门,心中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心中懊恼起来。

但是下一刻,俞子川停在门口,外面嘈杂声似乎更大了,有惊喜的低呼,有冷漠的低语……俞子川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事,身体竟然抖动了起来,他转过身,面色铁青,对迎来的文修志二人冷然道:“我们快走!”

戈力夫一脸疑惑,道:“郎中,我们快去拦住小涟啊,别让她做傻事!”

俞子川近乎低吼的说道:“她已经被接走了!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带着小漪快走吧!”

文修志反应过来,他已经知道,琉彩涟为何从头到尾一直如此平静,她怕是早就做了决定了,只是放心不下琉彩漪而已。

戈力夫一跺脚,气急败坏道:“难道我们三个,还怕这群人不成?”

“怎么,你还想对他们下死手?”

俞子川的一句话,给戈力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让他冷静下来。

俞子川道:“他们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小涟身上,再不走,只怕就真的要陷入死局了。”

三人再无言语,带着琉彩漪悄然离开了这个地方。

来到村外,戈力夫心中依然满是疑惑,问道:“郎中,你怎么知道没有通道的?”

俞子川看向村子,那里还有火光,火光微微摇曳,就像是这个村子唯一的光明,但是周围却那么黑暗,他低声道:“小涟带着我们回村的时候,村子的人对她们姐妹回来的并不稀奇,而且,小涟还提前跟村长通报了要带我们回村,这些都说明,村子的人早就知道小涟的父母已经离开了村子,这些都与小涟说的完全不符合!”

文修志惨笑道:“亏我们还是修习者,打打杀杀起来,比谁都厉害,但是在这件事上,修习者又有什么用呢?”

……

似乎有所感应,琉彩漪忽然惊醒,一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中,就四处找琉彩涟,发现琉彩涟不在身边,她顿时慌了,忙问道:“我姐姐呢,我姐姐呢?”

听到琉彩漪的问题,三人都沉默了,不知说什么好。

琉彩漪见他们不说话,就急了,哭了起来,大声问道:“你们说话啊,我姐姐人呢?”

“她是不是被抓走了?”

“快去救她,快去救她?”

……

琉彩漪歇斯底里,不停的叫喊,挣扎着要回村里,但却被俞子川死死抱住。

三个修习者,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琉彩漪闹了好久,她已经从三人的沉默里,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一时间接受不了,竟然又昏死了过去。

三人带着琉彩漪远远的离开了。

琉彩漪这一昏迷,竟然是三天没有醒来,期间还发起了高烧,嘴里不停低声叫着:“姐姐别走。”

当琉彩漪醒来后,俞子川三人发现,琉彩漪竟然失忆了,她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了,更不记得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姐姐。

俞子川诊断了许久,无奈得出了一个结论:琉彩漪的意识里,此前发生的事太痛苦了,尤其是她爱的最深的人,现在变成最痛苦的回忆了身体本能的选择了遗忘。

过了好些时日,琉彩漪依然没有恢复记忆,而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俞子川三人俨然成了她最依靠最信赖的人了。

俞子川最决定,带琉彩漪到村子的周围看看,希望一些以前的事物能刺激到她,让她恢复一些记忆。

这一路上,俞子川一直在观察琉彩漪,但是她除了迷茫,没有任何反应,来到村子的外围,看着熟悉的村子,安静之极。

琉彩漪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俞子川远远看着安静的村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好一会后,琉彩漪看着村子,嘟囔道:“这里是哪里呀,爷爷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要进去吗?”

俞子川微微一笑道:“来这里看看,小漪在这里等爷爷,俞爷爷与文爷爷进去看看有没有好吃的,拿来给小漪吃。”

琉彩漪一听到好吃的,立马乖巧的不动,主动来到戈力夫身旁,不说话。

戈力夫明白,俞子川要和文修志悄悄进村,查看一番,自己则在这里保护琉彩漪。

……

一天后,俞子川、戈力夫、文修志三人不再想办法让琉彩漪恢复记忆了,而是带着琉彩漪头也不回,离开了村子,三人心中充满了悲凉,只想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将琉彩漪养大,然后安度余生,不想再入世了。

最终,一路奔波,他们带着琉彩漪来到了北海的一个小村里,这个村子叫黄花村,他们很快就融入了村子里,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在俞子川体内的轩辕白歌却一直难以忘记,俞子川与文修志在东荒那村子里看到的景象。

村子里没有一个活人,全部人都已经死了,有的躺在家里,有的在路上,他们神情痛苦,面如黑土一般。尸体发出阵阵恶臭,让人闻之欲呕。村子里没有琉彩漪的一丁点的踪迹。

经过一翻查看,村子的人竟然都是在同一时间死的,他们中毒了,这种毒剧烈之极,触之毙命。而那些令人疯癫的煞气也没有了踪迹。

一切都那么诡异。

他们在琉彩涟家门口看到了村长、何 山等几个带头逼迫俞子川三人的一行人。他们都死了,躺在门口。何 山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除了何 山,其他人手里拿着粗糙的木棍,一脸的不甘,倒在地上,村长更是倒向何 山尸体的方向,手里的木棍还搭在何 山的后背上。

何 山还没有被毒死,就被这几人活活打死的。

俞子川查看之后,猛然想到了什么,翻看了自己的药箱,才发现,里面少了一味毒药,而这毒药,猛烈之际,服用之人,在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而最可怕的是,这毒药会让人体腐烂,腐烂之后散发出的毒气,足以杀死整个村子的人,修习者闻之不死也重伤!

俞子川忙给自己与文修志夫服下解药。

这毒药,是俞子川用来对敌的。琉彩涟跟随俞子川学医,对毒的理解颇深,当时也了解到这毒药的凶残之处。

俞子川细细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喟然长叹。

琉彩涟从他的药箱里偷走了毒药,出了房门就服用了毒药,将自己的毒躯交给村民,再后来,就是所有人都中毒了,死的不能再死。

而何山,断没有想到琉彩漪会如此刚烈。他作为提供情报的第一人,村民在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还中了剧毒之后,就对他起了杀心,一路追赶,活活将他打死在琉彩涟家门外。

琉彩漪为了保护妹妹,拉着全村的人,一起死亡!

俞子川与文修志来回到原处,将事情传音告诉了戈力夫,戈力夫难以置信,愣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他们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却不禁苦涩起来。一个人的命也是命,一群人的命也是命,究竟谁对谁错。谁又是好人,谁又是坏人?何为善良?琉彩漪最后的抉择,是善良吗?

这件事冲击俞子川等人的心灵,也冲击这轩辕白歌的心灵。

这个时候,空间一阵扰动,琉彩漪忽然双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三人大吃一惊,却是发现陆吾出现在面前,他威严之极,淡淡地对他们说道:“带着琉彩漪离开东荒,不要再回来了。”

说罢,陆吾就隔空对着村子挥掌,一具一具尸体漂浮而出,而后,他飞到了村子正上空,一掌打下,“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村子中心处出现一个巨坑。陆吾对着漂浮在空中的尸体微微一挥手,尸体纷纷落向巨坑。

俞子川三人被陆吾这般神通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无上遁空。

“滚!”

陆吾似乎心情很不好,对着他们一声怒喝,声音断金裂石,让人耳朵生痛。

俞子川三人忙带着琉彩漪离开,匆忙间他们回头看到,村子火光冲天,浓烈的黑烟遮蔽了天空。那里焚烧了所有的回忆,还有发生的一切。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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