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雅,我是马槐文。”
“哦!是马学长啊,我超崇拜您的,上次刘师姐跟我提起您以后,我就一直想跟您学习呢……”
“你现在是否有空?我需要简单化一个妆。”
“现在?有啊。我刚做了个梦,梦到有贵人找我,才睡醒您就来电话了……”
“好,请你带上工具,来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
马槐文放下电话。原来在话剧社,自己还称不上长篇大论。
从小区出来,马槐文坐上李世昆的车,和周青屏一起去往医院。路上,周青屏一直说要带些东西,让李世昆半路停车,自己到路边店里买了些水果。马槐文坐在副驾位,周青屏在后座一直拨弄着苹果、橙子和梨,说要拣些好看的给老人家,剩下的自己带回去吃。实际上,李世昆悄悄告诉马槐文,老人家现在一吃水果就吐。
“父亲底下三儿一女,我是长子,做生意的。”等红灯的时候,李世昆提醒道,“二子李光明,开鞋铺,三女儿李秋华,律师,四儿子便是李绍晖,他和青屏都是教师。”
随后,李世昆又提起其他家族成员情况,马槐文拿纸笔一一记下。
到了住院部门口,马槐文向李世昆、周青屏道:“我需要做一些准备,麻烦二位先上去。”
“三楼317房,我就说你快到了。”李世昆说完便进去了。
“小马,我在三楼走廊等你,到时你给拿进去啊。”周青屏提起水果袋子嘱咐道。
“没问题周姨。”
周青屏点点头,也进去了。
过了一会贺斯雅便到了,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马槐文取出李国清手机,打开他的自拍照,“尽量与这个人相似,注意不是舞台妆,要还原日常生活的真实感。”
“哦,书上有说呢,这叫仿妆,照片我看看……嗯,眉毛修一点,颧骨阴影做深一些,发型要改……”贺斯雅嘴上喋喋不休,手却没闲着,箱子里的工具轮番上阵,如机器开动一般。
“学长,您看看怎么样?”半小时不到,贺斯雅取出镜子,马槐文一看,果然和李国清有几分相像。
“话剧社真是青出于蓝。斯雅,这次的化妆费和车费,回头给你。这段时间我要持续化这个妆,麻烦你回头在微信里教我方法。”
“学长您要自己化?”
“我结婚了,妻子可以帮我。”
“好咧学长,回头我把步骤发您。哦差点忘了,这是卸妆油,您拿着……”
贺斯雅离开后,马槐文进了住院部,坐电梯到三楼,周青屏还提着两袋水果,看来是一直等在那。见马槐文过来,周青屏眼神有些恍惚,随即眨眨眼恢复了神色,上前递过一袋,“这妆化得好,像,很像……爸醒了,光明和秋华都在。待会进去了,他们就当你是……”
“知道。”马槐文明白,进了这道门,便正式进入了一个叫李国清的角色,马槐文的烦恼忧愁,喜怒哀乐,统统冻结,存放到另一空间。
他接过水果来到门前,深呼吸,推门进入,周青屏跟在身后也进来了。
“爸,国清来了。”
病房里的人全都转头看向自己,李世昆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相貌有些相像,应该是李光明、李秋华,还有几位看起来像是他们的眷属。病床上的李盛年打着点滴,比起照片和视频里已憔悴许多,但依然努力看着自己,李世昆把床摇起来,让他舒服些。
马槐文上前,坐到床边。
“奶爷,给您带了点水果。”
李盛年眼里似乎透出了一丝光彩,他有些费力地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清儿?是你?”
“奶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我挺好……”
“您口都干了,我给您倒点水。”
转身倒水的时候,马槐文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神情复杂,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刚才说话模仿了李国清的声线,加上化了妆,恍惚间如同逝者复活了一般,此情此景连马槐文自己也心有戚戚。周青屏接过水给李盛年喂了点,便提着瓶出去加水。
“奶爷对不起,前些日子工作忙,少了时间回来陪您了,我一定给您补上。”
“哈哈,没关系……你……真是清儿?”
马槐文心中咯噔一下,“奶爷,您一看就是没睡好,这床没家里舒坦。我就是国清,您再看看?”
“嗯,好像是哦……哎呀,老糊涂,儿儿孙孙,老对不上号。”
“我现在攒的假可多了,最近闲得很,您天天见我,准错不了。”
“哈哈,好啊,你说得没错……这床躺着难受……我跟医生说好了,出院……过两天就出。” 李盛年眼睛时睁时闭,话一多,声音又沙哑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马槐文,“咱俩……好好下一局……哈,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步怎么走……”
马槐文猝不及防,李盛年说的应该是象棋,因为手机照片中出现过棋盘,便试探答道:“动炮?”
“不不,你忘了……忘了……”
“好久没跟您楚河汉界,看我连您第一步都忘了。”
“这忘了不要紧……你一定要记得……那个残局……还记得吧?”
象棋残局成百上千,这如何回答?马槐文万万没想到李盛年的问题会如此细节,他很想转头向其他人求证,但这个念头一瞬间便打消了。转头意味着心虚,况且其他人大概率不清楚。
“嗯……有点印象……”马槐文勉强应付。
“好,好……到时说说看,那局该怎么解……”
李盛年的眼神忽然呆住,先是放空了好一会,然后又盯着马槐文看了半天,“你是谁?!”
“奶爷,我是国清啊。”
“不不不,你不是清儿!”李盛年忽然激动起来,“你不是他!你骗我!你明明是国勇!”
李世昆连忙上前,“爸,他就是国清,您看仔细点。”
“……啊?……你真是清儿?”
马槐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小心翼翼地点头。
“那……那你给我解了那残局……残局……”李盛年双手像初生婴儿一般,似是不受控制地挥动起来。
“老头,你可消停点吧。”一直不吱声的李光明从旁上前,和李世昆一左一右扶住李盛年,用力把他双手控制住。
“爸的病又发作了。”周青屏在耳边小声说道。
“爸,您好好休息,过两天接您回家。”李世昆慢慢安抚李盛年躺下,朝众人摆摆手,大家慢慢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