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泉柏淡淡一笑 , 也没有叫他坐 , 其实他很清楚陆长雄的心态 , 过去他从企业管 理委员会到药坊来 , 把自己摆在领导的位子上 , 是来领导药坊工作的 , 那个时候是杨 长利做主 , 真常恩一家人在给杨某人打工 , 陆长雄根本不把真家一家人当回事 。后来 杨长利走了 , 他又把自己摆在乡政府派来的监督大员的位子上 , 真泉柏多花一分钱他 都要过问 。现在医院是国家的了 , 他更趾高气扬 , 把自己摆在国家督察大员的位子上 , 虽然对真泉柏不是百般刁难也让他伤透了脑筋 , 好多不能让他知道的开支他非得要真 泉柏说清楚 , 不然不人账 , 弄得真泉柏哭笑不得 。现在金昌松宣布撤他的职了 , 他才 跑到自己面前来表忠心 , 想保住位子 , 已经不是时候了 , 早知今日 , 何必当初呢? 他 陆某人根本不晓得有今日 , 他不晓得乡政府的官换了一茬又一茬 , 现在根本没有人不 认得他了 , 乡政府那块牌子虽然是老的 , 可根本不说话 , 他只有抱着它干哭了。
真泉柏看着陆长雄那要哭又强装着愤慨不平的相 , 也不想多费口舌 , 在心里说了 一句 : "过去你做么事去了呢? 现在来找我。" 不阴不阳地说 , " 这是金院长提出来的 , 卫生局批准的 , 人都派来了 , 你先交了账去炒药再说吧。”
陆长雄听完真泉柏的话 , 眼睛一黑 , 腿一软 , 差一点倒了下去 , 脑子里 " 完了" 两个字突然轰的一声炸开了花 , 在他的眼前金色银色地飞舞 。最后定了定神打着哭腔 问了一句 : " 没有办法再改了?" 看见真泉柏摇了摇头 , 眼泪差一点涌了出来 , 他重重 吞了一 口 , 将它吞进了肚里 , 强装着坚强的样子边骂着: " 金昌松你又不摸摸自己的屁 股 , 坐着一屁股屎不晓得香和臭 , 老子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抖了 , 看你这狗屁官能当长久。" 边往楼下大踏步地走去 , 回到家里倒在床上眼泪才涌了出来。
银行的三百万贷款都到位了 , 药厂基建才做起了一层楼 , 因为这两百万中真泉柏拿几十万去浙江订了机械 , 余下的两百多万块钱只能做一层 , 要全部完成基建还得两 百多万 , 制药机械还得一百多万。黄老板这几天天天在磨洋工 , 拼命地催钱 , 真泉柏 天天在几个银行跑 , 最后工商银行又托人托保贷了五十万 , 花销去了不少 , 落到手的 才四十五六万。合同上签的协议是黄日光先垫资做房子 , 分几部分结账。黄日光本来 就兔无三斤肉 , 自己积下来的上十万块钱又要送情又要请吃饭 , 还要签花单 , 所剩本 来就不多 , 因此在建筑材料上拆白 , 这家付一点钱拖砖 , 那家付一点钱拖钢材 , 这家 付一点钱拉水泥 , 那家付一点钱拖石头和沙 , 用别人的本钱来做自己的工程 , 然后强 迫真泉柏给钱。
几家银行跑遍了 , 钱贷不到手了 , 真泉柏想去想来想出了一个办法 , 那就是向职 工高利息集资。算了一下 , 每个职工如果拿出两万块钱 , 一百多号人就是两百多万 , 到时候差的也只有机械设备的钱了 , 基建差的也只是小头了。
主意打定以后真泉柏召开了个院长办公会 。过去没有金昌松 , 这个会是不必开的 , 有大事他几父子坐在一起统一一下意见就行了。现在金昌松插进来了 , 公事就得公办 了。会上 , 真泉柏报告了基建的进展情况和资金的运作情况 , 提出来打算出台政策 , 以三分的月高息向职工集资 , 并很有信心地说只要药厂迅速建起来了 , 投了产 , 欠这点钱不算欠钱。
真旺庆一 向办事是十分谨慎的 , 特别在办这样的大事上 , 他是主张有几多钱办几 大事 , 慢慢积 , 慢慢把雪球滚大。而真泉柏恰恰相反 , 他巴不得先借钱把事办了再说。听了弟弟的情况报告 , 真旺庆的心沉重起来 , 债越背越多 , 要还的利息就越来越多。但是事已至此 , 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他轻轻叹了一 口气说: " 已经骑上老虎背了 , 也只能如此了。”
金昌松听完了真泉柏的打算 , 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 突然暗暗一笑 , 马上表示支 持真泉柏的意见。
艾国炎是一个只做事不说话的人 , 这件事他也说不出更好的办法 , 只简单地说了 句自己没有意见了事。
大家都同意了 , 真泉柏便宣布散会 , 安排做会议记录的万福起草告示 , 打印后发 到各个科室去 , 不要张贴 , 以免病友看见了影响不好 。万福答应了 , 大家先后走出了 会议室 , 各忙各的去了。
中午一下班回到家 , 金昌松便把集资的事对堂客金红丽说了 , 并把她拉到卧室里 关着门对着她的耳朵咕噜了半天 , 到最后金红丽笑着揪着他的脸皮说了句: " 你就是聪 明。" 才一起开门出来吃中饭。
下午上班时 , 万福主任提前上十分钟到办公室 , 将已经打印好的集资告示按各科 室现有人员名单分好 , 一人一份 , 到上班铃声响了 , 他亲自送到每一个科室 , 并叮嘱 大家不要外传 。接到告示后 , 大家又议论纷纷起来 , 看到三分的月利息 , 都心动了。 有些胆小怕事的担心药厂建不起来 , 到时候钱投进去了还不了那就鸡飞蛋打了 , 麻雀 没有套倒还丢了一根金丝线 。最终这个说去那个说来得出一个结论 , 只要真泉柏不下 台这个钱就有主 。再一个 , 大家都吃的是真家的饭 , 现在他们有困难了 , 不帮 , 让真 泉柏不高兴 , 他随时有可能端掉你的饭碗 , 平日昂着头进出的陆长雄的饭碗都端掉了 , 其他人更不在话下 。但是 , 大家都还是相互观望着 , 不愿先出头。
还没等大家议论完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 , 金红丽便提着一个壮鼓鼓的包进了财务室 , 一下子交了十万元 , 这个消息等金红丽一下楼便从财务室像爆炸性新闻似的迅速 传遍了各科室 。连真泉柏也大受感动 , 表扬金昌松说你的素质就是比一般人高 , 提拔你当副院长没有错 。金昌松笑了笑说: " 我们当院长的不带头 , 老百姓哪个愿意带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