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恒回到无名殿时,思瑶早已离去。他知那丫头定是回了竹林,可这一瞬间,应恒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知思瑶脾性,倘若被其知晓自己要以身祭塔,她必生死相随,那丫头本就是这般固执的女子。可应恒更希望她活着,带着他们的爱和希望好好活着。
应恒回到竹林,站在“思恒居”前,透过竹窗,他依稀可以辨别出阁内思瑶逗弄婴孩的模样,应恒多希望可以一直这般望着她,守着她,护着她,可倘若古刹魔族再现八荒,六界必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应恒?”思瑶感受到应恒的气息,推开竹窗,探出头来。
应恒抬头看着思瑶,微微一笑。
“你去了何处?”思瑶将熟睡的婴孩放在新制的小竹床上,转身揽住应恒腰身,轻声问道。
“我……”应恒欲言又止。
思瑶看出应恒似有心事,便追问道:“怎么了?”
应恒沉默片刻,笑着摇摇头,答道:“无事。”
应恒起身走到小竹床边,低声问道:“昨日,你与锦婳之言,我都听到了。”
思瑶心头一震,忙说道:“我只是怕……”
“不会的!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不知为何,应恒的话让思瑶不由得感到一丝慌乱,她走到应恒身后,轻轻伏在应恒背上,双手环住应恒腰身,缓言道:“嗯,不会的!”
感受到思瑶的温度,应恒身体一震,他红着眼眶,慢慢转过身,轻揽思瑶入怀,用微不可闻地声音低语道:“思瑶,我爱你,至死不渝。”
思瑶仰起头,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思瑶困惑的表情,应恒并未言语,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住那微微张开的双唇。
应恒的唇比往常更凉了些许,思瑶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可既然应恒眼下不愿说,她也便不会追问。
思瑶感受到应恒唇齿间的侵略性,于是微微张开嘴,引着应恒更加肆无忌惮地汲取她口中的甘甜。
应恒的身体渐渐燥热起来,双手也开始不自主地在思瑶周身游走,隔着衣衫,思瑶都能感受到应恒那微微发烫的手掌,浓重的喘息声在阁内弥漫。
思瑶的身体在应恒的爱 抚下越发无力,那如水般柔软的身体似乎只有紧紧贴住应恒那炙热的胸膛才能得到慰藉,思瑶忍不住轻声呻 吟,应恒顺势将其拦腰抱起,缓缓放在榻上。
思瑶一双美目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能在那眸中看到哀伤与绝望。
“应恒,你怎么了?你……”思瑶的话瞬间淹没在应恒近乎不可理喻的热吻中,他绝望且小心翼翼地啃咬着思瑶的唇,仿佛那唇齿间有着致命的诱惑一般。
……
这一夜,思瑶第一次在床第间感受到应恒的疯狂,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被他要了多少次,她只知道,他每一次的冲击似乎都带着不甘与绝望。
天明时分,应恒无力地瘫软在思瑶身上,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思瑶那白皙的皮肤上,思瑶轻轻抱住应恒,心疼地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思瑶此问,应恒暗自攥起双拳,片刻后,他决然起身,伸手间衣衫便已妥帖地穿在身上。
思瑶见应恒如此,心中更是疑惑,她忍着身上的酸痛,微微起身,再次轻声唤道:“应恒?”
岂料,这一次应恒却只是背对着他,用一种异常冷淡且疏离地语气反问道:“昨夜你可满意?”
“你在说什么?”思瑶不解地瞪大双眼。
应恒转身,满眼讥讽地看向床榻上赤裸的思瑶,冷声说道:“本神问你可还满意?不知与魔尊大人曾经的裙下之臣相比,到底是本神更胜一筹,还是那些下贱的魔奴更胜一筹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思瑶紧咬着下唇,应恒的话让她全身如坠冰窟。
看着思瑶唇边尚未干涸的血迹,应恒的心隐隐作痛,他知道那是他昨夜留下的,应恒忍不住恨自己昨夜的粗鲁,可他终是难忍心中绝望,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拥有她,更是唯一让她憎恨自己的机会。
“怎么?本神说得不够明白?”应恒转过身,强迫自己不再看向思瑶那伤心无助的双眸。
“你不要听阴鸷胡说,我……”思瑶忆起无名殿外阴鸷之言,心中猜想应恒定是因为此事愤懑,才会如此。
“怎么?他说的不是真的?魔尊大人难道不曾与人双修过?还是说在与本神一起时魔尊大人还是冰清玉洁之身?”
应恒的反问让思瑶无言以对,她不顾颜面地起身下榻,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思瑶走到应恒面前,不甘地问道:“你……此话何意?”
应恒冷哼一声,冷漠地说道:“你听不懂?那本神便再说得明白些,我乃真龙之子,而你却是下贱的魔族,我本以为你心地良善,即便非我族类也能同我相伴相守,可无名殿外之事却让我彻底看清了现实,你不洁不贞,何堪配我?即便你当真是冰清玉洁之身,吾为神,汝为魔,难道我真龙血脉最终却要由一个天地所不容的神魔之子来传承?”应恒步步逼近,直将思瑶逼到竹阁角落。
“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般对我,应恒,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思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伸手去抓应恒衣袖,却被应恒无情甩开。
“拿开你的手,我嫌脏!”看着思瑶心痛的模样,应恒的心中只有更痛,但他知道,唯有这样,唯有让她恨自己,待他走后,她才能不做傻事,好好的活。
应恒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抬起思瑶下巴,用一种极其鄙夷的口吻说道:“你知道昨夜你我缠绵之时我心中所想吗?”
思瑶眼中噙满泪水,她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几日前还对她呵护备至的男人如今却是一副满脸嫌弃与厌恶的模样。她不愿相信,更无法相信。可无论她相信与否,下一刻,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个她全心相爱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想,你在其他男人身下之时是否也这般下贱!”
应恒说完,一把将思瑶推开,可他没有想到,备受打击的思瑶竟然就那般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看到思瑶重重倒在地上,应恒本能地想要伸手将其扶起,可他终是攥紧拳头,忍住了。
小竹床上的婴孩被吵闹声惊醒,不住地大哭起来,应恒不耐地说了句:“聒噪!”转身便要离开。
“你不必走!”思瑶的语气中再没有半分温度,“这里本就不属于我,该走的是我们。”
思瑶缓缓起身,抱起那啼哭不止的孩子,一步一步地向阁外走去。
看着思瑶落寞的背影,应恒宛如万剑穿心般的疼,可这一次,他再不能拦在她身前,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他从不曾在意她的曾经,更不曾介怀她魔族血脉,他爱她,可以超越一切,甚至生死。可也正因如此,他选择,她生,他死。
思瑶离开竹阁,回首间,那歪歪扭扭的“思恒居”竟宛如一个天大的笑话,思瑶自腰间抽出封渊,长鞭裹挟着巨大的威力划过竹匾,“思恒”二字便自中间齐齐折断。
……
应恒站在思恒居前,看着花丛中折成两段的竹匾和那竹匾旁的赤色长鞭,眼中之泪滚滚而下。想着方才竹阁内他对思瑶的诛心之言,应恒缓缓抬起手,那手掌中渐渐凝出一柄光剑,面对着思瑶离去的方向,应恒毫不迟疑地用那光剑刺穿自己的胸膛,口中喃喃道:“我知你心如刀割,这痛,我来陪你。”
随着剧痛的袭来,一口腥甜涌入口中,没了思瑶在侧,应恒再也不必强撑,一口鲜血喷溅在竹匾之上,让那本已断裂的“思恒居”更显凄凉。
应恒蹲下身,右手轻轻抚上竹匾,似是自言自语,却又更像同思瑶在讲一般:“我如今只能陪你痛,这命却终究还有未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