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听到来接应的人竟是生幽泉,脸色大变,她这些日子有时暗中窃喜生幽泉被重创,自己日后或许不用总是活在生幽泉的阴影之中,如今陡然之间听到生幽泉的人就在附近,她如何能不震惊?
元修明见她神色惶恐,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莫怕,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顾青荷摇摇头,苦笑道:“你不懂,他们都是一群冷血无情之人。”
元修明笑道:“你和梅傲寒不也是生幽泉的人吗?我看你们倒是有情有义。”
“我,我们并没有这么好。我只是幸运的而已。”
“哦?这是何意?”
“不知道,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便是接近你。”这是她从不曾对他说过的话,如今不知不觉说出来了,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望着元修明。
不料他非但没有生气,责怪她别有用心,反而笑道:“你这个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很出色。”
顾青荷知他是打趣自己,抿嘴一笑。
元修明又道:“那我倒是开始喜欢生幽泉了,感谢他们将你送到我身边来。”
顾青荷脸更红了,她问道:“你为何要通知生幽泉的人?你是怎么找到生幽泉的?为何生幽泉的人会听你的?”
元修明笑道:“我自有我的方法通知他们。生幽泉不是听我的,只是他们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已。”
“衡王?”
元修明点点头,说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嘻哈二老连连重创生幽泉,他们得知嘻哈的行踪,能不千方百计找到他们吗?”
顾青荷这才明白过来,说道:“你还是莫要与他们走得太近。我总觉得生幽泉对你远不止如此。不然它为何派我来接近你,又不告诉我要做什么,最奇怪的是,为何要派我来?”
元修明忽然一阵剧烈咳嗽,顾青荷忙轻轻揉着他的胸口。
好一会儿,元修明才道:“派你有何不妥吗?”
顾青荷道:“你不知道,我刚刚过鬼门,按理说是不能接这样的任务的。我的主要任务,就只有,只有,”她顿了顿,接着道:“就只有杀人,因为这个任务最简单。可海泰年,哦,就是,就是……”
她忽然想到自己说了许多生幽泉不该说的秘密,可是话已说出口,又担心元修明日后真的要面对生幽泉,微一皱眉,接着道:“这个人武艺了得,行事也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我的激将法之下,竟答应我可以不杀人,而是来接近你。我当然不会相信他是受我激将。我原本想可能因为我是新人,接近你,不会让你怀疑,可是你却一眼就看出我是生幽泉的人,所以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他要派我来接近你,还要我保护你。”
顾青荷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修明,你不得不防。”
“好,我会的,你放心。”他见顾青荷眉宇间仍有忧色,问道:“你还在担心什么?”
“生幽泉行事诡谲无情。如果我们真的被救出去,看到他们,我真怕,真怕……”
“真怕什么?”
“我真怕他们要我对你不利。”
元修明见她自始至终都在考虑他的安危,心中大为感动,轻揉着她的手,说道:“你放心,不会的。更何况,我又怎会怕生幽泉呢?”
顾青荷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修明,你千万不要小瞧了它。生幽泉对待自己人都是狠绝无情,更何况是对待他人。”
“你不用害怕。它和衡王比,哪个更可怕?”
顾青荷想了想,说道:“衡王。”
元修明笑道:“是啊,衡王我尚且无所惧,更何况生幽泉。”
顾青荷听着似乎有些道理,担忧又少了一些,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防备。毕竟衡王在明,生幽泉在暗。”
元修明见顾青荷神色之间对生幽泉仍是充满惧意,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你不用害怕,有我在,生幽泉不敢伤你分毫,以后你都不用害怕它,听到了吗?”
顾青荷知他是安慰自己,却仍是点点头。
“以后,我来保护你。”元修明忽然道。顾青荷听罢大为感动,可是又不知自己与他是否还有以后,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元修明。
三人在石洞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元修明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再也站不起来了。
由于长久没有喝水,顾青荷也开始身体有些支持不住。
徐忆君更是陷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时不时地喊着顾青荷的名字,似乎越来越痛苦。
这二人也越来越消瘦,而周围一片寂静,盼不到一点点声音。顾青荷慢慢陷入了绝望。
这一次,顾青荷听到徐忆君又在迷迷糊糊说着话,她俯身倾听着,只听徐忆君呓喃道:“水,水。”
顾青荷心中一酸,这是她最怕听到的,她抱着徐忆君眼泪又流了下来。
一颗一颗眼泪掉落下来,落到徐忆君脸上。徐忆君忧忧转醒,一睁眼便看到顾青荷双眼红肿,满是泪痕。
他知道顾青荷生性爱哭,这次也不知道她哭了多少,多久,心中一痛,却笑道:“我没事,你莫哭,不要哭坏了眼睛。”
他这样一说,顾青荷哭得更厉害了。
徐忆君想帮她擦眼泪,可是手刚刚抬起来,便垂了下去,顾青荷一把抓住他垂下去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没事,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哭,我不哭……”
徐忆君道:“元修明怎么样了?”顾青荷摇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不语。
徐忆君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了一颗白色药丸。顾青荷认识,那是五神丹。
徐忆君放在她手中,说道:“你,你拿去给他服下。也许能帮助他等到江流川带人来救你们。”
顾青荷知道这药丸珍贵,他也只有最后一颗了,说道:“你吃。忆君哥哥,你也要好好活着。”
徐忆君摇摇头笑道:“这对我,对我没用。对他或许有帮助,你快给他服下。”
顾青荷知他说的是真的,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不说话。
徐忆君浑身又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细汗渗出。顾青荷心如刀割,又看向身旁躺着的元修明,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她在徐忆君耳边说道:“好,我把这个给他服下。忆君哥哥,你不要死,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出去之后,我和你一起离开,我陪你去天涯海角,永远不分开。”
徐忆君说道:“青荷,你无须如此。我,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为我做什么。”
听他这样说,顾青荷更是痛不欲生,却笑道:“以前都是你陪着我,现在该我陪着你了。如果你死,我也死,黄泉路上我也会陪着你。”
徐忆君怔怔地看着顾青荷,眼角两行泪滚落下来,说道:“多谢。不过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听到了吗?你开心,我,我就开心。”
再次听到这句话,顾青荷只觉肝肠寸断,又觉讽刺至极,她紧抿着嘴,任由眼泪落下如泉。
片刻后,她放下徐忆君,来到元修明身边,抱起他,将药送到他嘴中,轻轻一推,药丸便被吞下去了。
顾青荷看着元修明,眼中满是不舍,说道:“对不起,修明,这是我欠他的,我今生亏欠他太多。他如今这样全都是因为我,我不忍丢下他一人。而你不一样,你有江流川,你有安阳郡主,你心中还有许多未做的事,我能随时放下我,你也能很快忘了我,请你原谅我。如果你不能原谅我,也是我罪有应得。对不起,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良久,她低下头,在元修明的唇上轻轻一吻,一颗眼泪滴落到元修明唇边,元修明动了一动,又睡去了。
顾青荷终于放下他,来到徐忆君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虚弱不堪的徐忆君,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她掏出短剑,心中说道:“忆君哥哥,或许有些事情我很难做到,可黄泉路上,我愿意陪你走一遭,也许这是唯一的解脱之法。也请原谅我的胆小自私,我实在不忍看你们走在我前面,我先走一步。”
她慢慢举起短剑,短剑上红光浮动。一个念头忽地在她脑中闪过。她怔怔地看着短剑,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青荷脸上开始闪烁着兴奋。她忽然想到自己也中了鼠毒,可她却没有中毒迹象。
这几日她虽时常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一颗心却全都在他二人身上,无暇多想。
方才她决心一死,心中无杂念,灵台顿时清明,短剑上红光浮动,在噬龙涧的情形又在她脑中闪过。
她忽然想到这一切可能都与赤冠蟒有关,心想既然自己可以抵抗鼠毒,那是不是自己就是解药?她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兴奋,心跳砰砰砰的越跳越快,浑身开始燥热起来。
这时徐忆君又在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顾青荷俯身一听,只听他说道:“水,水……”
一个念头在顾青荷脑中闪过。她不懂医理,可是眼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她想就算无用,或许能帮他们多撑一段时间。
如此一想,她的精神为之一震。她短剑挥动,手腕上出现一道血口,鲜红的血一颗一颗地滴了下来。
顾青荷忙将手腕对着徐忆君的嘴,血一滴一滴滴入到徐忆君的嘴中。
徐忆君贪婪地吮吸着,一口又一口。顾青荷脸上渐渐露了笑容。
她感觉到腕口一阵麻一阵氧,过了一会儿,血慢慢凝固了。
顾青荷挥起短剑,又是一个新的血口,她递到徐忆君嘴边,徐忆君吮吸了一阵之后,沉沉地睡去了。
顾青荷见他呼吸均称,心中欢喜,可一阵头晕袭来,她忙手撑地,才不致摔倒。
她来到元修明身旁,又是如此,划出了一道血口,送到元修明嘴边,看着血一点一滴地滴到他口中,顾青荷心中暗暗祈祷自己的血真的能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多活几日。
不知过了多久,元修明渐渐转醒。
他一睁眼,便见到顾青荷手腕上的一道道血口,鲜红的,赫然就在眼前,鲜血正一滴一滴滴入自己口中,顾青荷正跪在自己身旁,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他一下坐了起来,惊呼道:“青荷,你,你做什么?”
顾青荷努力睁开眼睛,见元修明惊恐地望着自己,心中一急,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