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后,林啸玉和任池谁也没搭理谁。林啸玉出门时,任池傻坐在燎炉旁烤火,并未起身。她也不想喊他,带着柳絮和沈青姑去了茶坊。
运娘照样问起了任池,林啸玉不想管他,任凭运娘张罗饭菜送去,她则和来茶坊喝茶的客官天南海北聊着。茶坊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吃过饭后,林啸玉带着柳絮和沈青姑出了茶坊,沿着榆木街往东走,已经几日未去过东城门外,她便想去看看。
她走到穿衣巷巷口时,云楚良和南禾城的统帅也刚好走出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云楚良便当起了介绍人。
“计大人,这是林啸玉林姑娘!”
云楚良语气平和、神态自若,似乎一点也没被昨日的事影响。
“路过环山墟时打过照面。林姑娘鼎鼎大名,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倒是。”云楚良又看向林啸玉,“这是南禾城统帅计大人。”
“计缪,计大人,早知道了。昨日计大人把一个兵卒推下了城楼,全城人已经传遍了。”
“这……我并未听说。”云楚良愣愣地看着计缪说。
“昨日是一时失手,多亏林姑娘飞身相救,要不然我恐怕就铸成大错了。”
林啸玉知道计缪是故意的,可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她担心即便自己说出来,云楚良对计缪了解不深也未必相信。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林姑娘她……”
云楚良话未说完,一个人被一群人追着跑了过来。这人跑到三人之间便倒下了。追他的一群人围住他拳打脚踢起来。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伤人,是何道理?”计缪先呵斥住了行凶的人。
“禀告大人,这人衣服上未绣神钺,依照神钺国律令,人人可欺。官差可以将其投入大牢!”其中一人回答。
“小人蔡老实刚从天虎国来,不知有这样的律令。小人马上回客店绣上神钺,求大人放过。”
躺在地上的人跪下哭喊着求饶。他的脸已经被打肿了。
“大人,不能饶了他!”
“律令岂能儿戏!”
“把他捆起来送进大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这一下子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蔡老实求饶不成,突然将矛头指向了林啸玉。
“她……她衣服上也没有神钺!怎么没人打她!没人说要把她扔进大牢里。”
转瞬间,林啸玉成了焦点。林啸玉吃了一惊,开始怀疑这些人故意在演戏给众人看,可一时也抓不到把柄,无法当众揭穿他们。
此时的云楚良也惊呆了。林啸玉看他时,他张着嘴对着她空说着什么,可没发出一点声音。计缪毫不掩饰地站在那里发笑。
“我之前已经劝解过林姑娘,她准备在衣服上绣神钺,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这时,云楚良站了出来替林啸玉解围。
“我没有!我是天虎国明安城人。神钺国将士毁了我的家,我被迫到这里来讨生活。我不会绣神钺,现在不绣,以后也不会绣上神钺。”
林啸玉在绣神钺这件事上很豪横,根本不管云楚良说了什么。云楚良听得林啸玉的话急得直冒汗。
他凑到林啸玉跟前耳语:“我之前就让你绣上,你不听我的;现在倒好,这么多人看着,如何收场?”
“我不会退让!”
“律令当人人遵守,不得有例外。林姑娘和蔡老实的衣服上都没神钺,理应一起被关进大牢!拿下!”
计缪一声令下,他的人就把蔡老实捆绑了起来。几个兵卒靠近林啸玉时,被她打倒了。
“朗朗乾坤,林姑娘你不守神钺国律令,还敢打伤兵卒!”计缪大声斥责完林啸玉,走到了云楚良身边,“云大人,你这不能不管吧!”
“十二铁卫,依律令拿人!”
云楚良愣了一会儿,高声叫出了已经缩到人群中的何九等人。
“是!”
十二个人冲出来把林啸玉给围住了。虽然林啸玉知道云楚良迫于无奈才这样做,但是她还是有点心灰意冷。
“不用拿我,我自己走。”
林啸玉抱着沈青姑,背着柳絮在一群兵卒的押解下往西去了。人流随着林啸玉而动,一直到了运记茶坊前。运娘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她。
“和任池说一声,我吃几日牢饭!”
林啸玉勉强冲运娘笑了笑。运娘欲言又止,冲出了门,却眨眼间消失在人流中了。林啸玉看不到她了,便扭过头看着云楚良的后背往前走。
她小时候读过一本书,知道世间有一种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姑娘无所畏惧。可现在看来,她只觉得书上写得太幼稚可笑。
任池救不了她,因为他胆小怕事,武艺平平。云楚良救不了她,因为他有爹娘,头上有个奚寿压着。鲁修鸿,她已经不期待了。而她兄长已经有了石依,不便打扰。她思来想去,也只是想到这四个和自己关系密切的男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突然人们齐声喊起了她的名字。
“林啸玉!林啸玉!”
这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林啸玉又振奋了起来,扬着左手笑着回应着人们。
“不准喊!不准喊!”
计缪扯着嗓子叫着,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人们的声浪掩盖住了。人们跟着林啸玉走到了统帅府门口,当林啸玉踏进府门时,喊声戛然而止了。林啸玉回头看了看神色凝重的人们,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谢你们支持我!我不会有事!过两日就出来了!”
人们欢欣雀跃了起来,仿佛他们不是因为支持林啸玉不绣神钺而高兴,而是单单被她的笑声所感染。
林啸玉走进了统帅府。府门随后关上了。关岫正志得意满地在院内等着。
“林姑娘,神钺国有神钺国的律令,你不遵守,我们只好关你进地牢。”
“我不是因为你们才进来的,不要得意。”
“呸!”
沈青姑朝关岫吐了一口唾沫。
“这小姑娘还是那么坏!我不和你计较。”
关岫和计缪将林啸玉带到了地牢入口。云楚良并未进去。他的十二铁卫也随着他等在门外。
“你的刀得交出来!”
关岫伸手向林啸玉要刀。
“不给。你来抢啊!”
“我们都把你带到这来了,你还能怎样?云大人也救不了你了。”
计缪也伸着手要林啸玉的刀。
“刀是我的命,刀在人在!一起上吧,你们!”
林啸玉抽出了刀举到了空中。
“这就没必要了。反正你进去也出不来,我们只等寿王发落你。”
计缪和关岫退到了一边,林啸玉便将刀收了起来。
她沿着地牢的阶梯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了最里边。任池曾被关在这里。
偌大的地牢里除了铁链、铁钩等折磨人的东西外,只有一张破旧的椅子。
林啸玉一进来,兵卒就锁上了牢房门。
“林姑娘,我们吃酒去了,你只能吃土了。”
计缪转身往上走。
“我带着两个妹妹,你们敢怠慢我,不给饭食。我出去一定杀了你们!”
“你在牢里,还这么狂妄,谁给你的胆子!我们也不虐待你,每日会有人给你送吃的,就看你吃不吃得下了。”
计缪冷笑着走了。关岫倒像是他的侍从,跟在他后边上去了。
两个兵卒就站在门外,像两个死人。
林啸玉将沈青姑和柳絮放了下来,坐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