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楼下有争吵声传来。
出门在外,本就觉浅。再加上入睡前寤歌的那一直白操作,两人还真没怎么睡着。所以在一听到那争吵声时,已睁眼将大门打了开。
“姑娘,客人们都睡着了,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啊!”
那店小二话语中满是压抑着的怨气,也是,这大晚上的,遇上这么个刁蛮的客人恁谁心情都不会怎么好。
“滚开,别打扰我办正事!”那姑娘年纪小小,通身的怒气却是比店小二还大。
“姑娘,真不行,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店小二现在真是后悔不跌,早知道这姑娘这么难缠,刚刚这人问他时他就不应该多嘴说有那么两个人在住店了。
看这姑娘满身的绫罗绸缎,一看就是某个大家小姐,他也得罪不起啊!
就在他愁容满面的时候,有人出声解救了他。
是傍晚住店的那对璧人中的那个男子。
“馨儿?你怎么在这?”
敢情这两人还真认识啊?店小二呼了口气,识趣地退下了。
这些达官贵人啊!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
“表哥!我可终于找到你了。”蹇馨小嘴一撇,满脸的委屈状,哪还有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
“快快,快离开这里!”紧接着,她二话不说,拉着姬焱的胳膊就往客栈门外走,看面容,显然很是急迫。
“这……?”姬焱朝身后瞟了一眼,与寤歌交换了下眼色,脚上却被蹇馨拉扯着往门外走。
寤歌眉头紧蹙,到底是没多问,只转身收拾好包袱连忙跟了上去。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蹇馨虽然向来与她不对付,却从来不是个莽撞之人。这人不远千里跟随他们的足迹而来,想必是出事了。
三人连夜出行,刚走出客栈不到二里之地,火光冲天而起,而那火源之地,正是三人刚踏足过的客栈。
蹇馨回头一望,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并看其架势完全没有停歇的趋势。
他们没办法,只得翻身下马。
而蹇馨双脚一落地,哭的却是更伤心了。
“表哥,馨儿对不起你,都怪馨儿害了你!”蹇馨哭着哭着突然恶狠狠地瞪了寤歌一眼,“不对,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寤歌从出客栈开始这脑袋就是浆糊的,这会儿听到蹇馨的控诉更是迷糊了。
显然不仅是她,就连姬焱也是满脑子的疑问。
“到底出什么事呢?”
“表哥!”
“说!!”
蹇馨偷瞄了他一下,组织了下话语才继续开口,“自从上次春日宴后,我与相府小姐便熟络了起来。这见面次数多了,难免多说了几句体己话……”
“说重点!”姬焱显然没什么耐心听她这些附加之词。
“我一不小心被她套了话,她问我关于江荣的事……”蹇馨说到这看了寤歌一眼,显然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我全说了!”
先不论蹇馨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江荣的,现在更为关键的是要搞清楚这蹇馨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
“你……”姬焱一时气急,他是真没想到竟会在蹇馨这翻船。
蹇馨一瑟缩,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第一反应竟是躲到了寤歌的身后。
“不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寤歌委实好奇,难免一问。
“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啊!你们都瞒着我,但我想知道自有我的法子。”
寤歌脑袋一机灵,脱口而出,“是姬单?”
蹇馨眼神躲闪了下,其意思不言而喻了。
这寤歌还没有啥反应了,姬焱却是直接气炸了。
好,很好!他这身边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已冷静了许多。
“从现在开始,你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蹇馨探了下脑袋,确定姬焱真不会对她动手后,才将这件事的原委一一告知。
其实这件事起因很简单,蹇馨这小丫头明明年岁不大,却成天操心她表哥的婚事。尤其是在从姬单那偶然得知,这寤歌其实就是当初那个先毁了她表哥婚,后又害得姬家家破人亡的江氏女后,这心中就一直存着一口气。
但显然她表哥早已被这江氏女迷得晕头转向的,听母亲说还即将择吉日成亲。她这心中亦愈发急了。
就在这时,经过春日宴后,她与相府千金是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这吐槽起厌恶的人起来,那自是话赶话什么都说了。
其实蹇馨回过神来就已然察觉出不对劲了,尤其后来在相府偶然听到她那所谓的闺中密友与其大哥的对话后,更是吓得她出了一身的汗。
对啊!这江荣可是罪臣之妹的身份,姬府窝藏罪犯,可不得也会落下个包庇之罪吗?
“表哥,你赶紧和这女人撇清关系啊!起火了,殿卫军来了!再晚可就来不及呢!”蹇馨语无伦次起来,她指着远处半空之中那通天的火光,一边哭腿肚子一边打摆。
姬焱没说话,只感觉头疼得厉害,隔了许久才转而问道:“姬单呢?”
他这表妹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可不信她能独自跑这么远的地方来。
果然。
“入城前姬单先将殿卫军引开了!事情紧迫,我就先循着你们留下来的足迹赶过来了。”
小丫头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从未受过万分委屈。这次却为了他的安危,不远千里跑到这偏僻小城,这么一想,他的心肠难免软了下来。
“行了,别哭了!”他刚想着替对方擦掉眼泪,手指一顿,转而向寤歌的方向看去。
寤歌环手抱胸,不作一词。
但在这环境下,她又好像不得不说些什么。
略一思忖,她问了蹇馨另一个问题。
“是谁怂恿你去春日宴的?”
“我自己要去的啊!……”蹇馨说着眼眶突然大睁,脸上亦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对,是我贴身的丫鬟偶然和欢姐儿闲谈时说起的,欢姐儿说这春日宴最容易结交京中的世家贵女,姬府想在京中立足必要和她们打好关系……”
后面蹇馨再说些什么她却是自发忽略了,整个心思都落在了那个好久不曾见到的人身上。
欢姐儿?寤歌突然一笑,只是这笑容莫名多了些凉意。
就算是刚刚知道她的身份被蹇馨曝光,寤歌也没像此时这般无措过。胸口突然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了曾经和欢姐儿闲谈时她曾经提及过自己的出身,可不是吗?她可不就是出身王家吗?
当时只顾着打趣,现在回想起来只觉通体发寒。
“你没事吧?”
显然姬焱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蹇馨这一遭也只不过是让这一切坐实罢了,敌人早已怀疑,身份暴露亦是早晚的事。
“姬焱,我突然觉得好冷啊!”寤歌闭了闭眼,她回头望了望身后那红彤彤的大火,好似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呵!那些人的手段可真够狠辣的。
她转回头时,眼神却是变得愈发坚定起来,“算盘倒是打得利索,一石二鸟?未免也想得太美了吧!想利用我来对付你,他们也配?”话语中满是愤怒。
“你要做什么?”姬焱眉头一颤,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你已然知道了不是吗?”寤歌微微一笑,眼底有着不容拒绝的义无反顾。
“只是可惜,韵奴的葬礼终究是去不成了。”寤歌惨然一笑,目光远眺西方,“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要去陪她了!”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姬焱双肩耷拉,心底里满是挫败。
他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渺小了!即使他算无遗策又能怎么样,在权利面前他亦什么都不是。
原先还天真地想着在各方势力面前周旋谋划,可事实告诉他,这终究是不现实的。
莫非,他真的只能依附于一方势力,才能有一争之力吗?
寤歌轻‘嗯’了声,重新飞身上马,“前方四福城城主是兴帝的亲信,不属于太子一脉。在殿卫军赶来之前,你直接将我交上去吧!”
身后没有动静,寤歌倏而转身,语气甚为严厉,“你不想整个姬府,整个白云书院为你陪葬的话,就照我说的办!”
姬焱眼眶微红,但到底是没再二话,他扶着蹇馨上马后,双腿一夹,于夜色中往前方城池而去。
蹇馨瑟缩在表哥的胸前,目光不由朝前方那个模糊的人影看去。
月色下,那人腰背挺直,骑马的背影英姿飒爽,让她有些许陌生。
或许一直以来她真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