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大呼:“道长,马道长,你说话呀!”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摇,马道长始终一动不动。
顾青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悲恸,“怎么办?怎么办?”
徐忆君笑道:“没什么,生死由天,无需强求。”
顾青荷听他说得如此轻松,知他是安慰自己,眼泪更是如泉般涌了出来。
徐忆君心有不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说人终有一死的吗?也许我徐忆君命硬,死不了呢?”
顾青荷抽抽噎噎道:“我那么说是吓唬他的。我怎么可能真的,真的……你和修明都中了毒,这下可怎么办?”
徐忆君惊讶道:“他也中了毒?”
只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顾青荷一抬头见元修明正转身往前走,身形似是极为疲惫。
顾青荷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说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元修明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轻轻褪下她的手,坐到一旁,闭上眼睛不说话。
那眼神好冷,顾青荷愣住了,这才想到不知他何时转醒,自己方才与徐忆君又颇为亲近,恐怕他是误会了,可是他冷淡的态度,却让她有苦难言。
徐忆君看在眼里,说道:“元修明,你这是做什么?”
元修明冷冷道:“我如何对她,与你何干?”
徐忆君怒道:“你……”可他又想,“是啊,与我何干。” 忽然心口一阵剧痛,他 不禁“啊”地一声叫出来。
顾青荷见他忽然痛苦不堪,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坐下,说道:“忆君哥哥,你没事吧?”
徐忆君见她满脸担忧,咬咬牙,笑着说道:“我没事。”
顾青荷知道定是马道长下的毒又发作了,说道:“你坐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马道长说了,只有你,想到极难过之事毒才会发作。”
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因为她知道这极难过之事与自己有关,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开始自责起来,泪水又在眼中打转。
“你不要听他乱说,多半是危言耸听,我才不信这世上竟有这种毒药,只要想到极难过之事,便会……“徐忆君心头又是一阵绞痛,他咬着牙强忍着,接着道,“便会心痛而亡。”
“你都听见了?”
“嗯,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一二。”
徐忆君忽然想到自己对顾青荷说的那些话,脸一红,顾青荷也想到了,也是脸一红,双双低着头,默不作声。
“现在大家生死未卜,二位还能你侬我侬,真是让人羡慕,区区暗影浮香,想必可无药自解了吧?”元修明忽然说道。
顾青荷听他话中似有它意,说道:“修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马道长不是说了吗,什么念而不得便会心痛衰竭而亡。我看徐兄与你情投意合,情毒自解,在此恭喜二位了。”
他说的那么轻松随意,顾青荷的心口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眼泪滚落下来,呆呆地看着他。
徐忆君苦笑道:“元公子又何必如此讥笑,她关心我只是出于朋友之谊。亦或是你觉得我太优秀了,对自己不够自信?”
徐忆君这句话如把匕首刺中了元修明的要穴。
方才掉入石室之前,他抓住顾青荷的手,却被她甩开了,元修明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鞭。
顾青荷被吓得尖叫时,他已转醒,可醒来第一眼便是看到顾青荷伏在徐忆君身上哭泣,二人谈起儿时之事,好不亲密。
他是何等孤傲之人,就算情知他二人自小认识,感情深笃,又怎能接受得了?
又或是当爱一旦说出来,便如夏日繁花在心头茂密绽放,慢慢炽烈,炽烈得像火一样,涨满一个人的心房,不经意间,便能灼伤自己,灼伤他人。
他一声冷笑,“徐兄确实优秀,不过我元某也无需和你相比,因为我从不接纳心猿意马,三心二意之人。”
顾青荷一听,心头大震,她本就对徐忆君和元修明深深自责,自责自己对徐忆君的一片深情无法回应,无法报答;自责不能与徐忆君划清界限,有负元修明。
元修明这样一说,她果真觉得自己是一个三心二意之人,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是罪恶之首。
她感到全身血液一阵激荡,一抹凉血在心间呼啸而过,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徐忆君早已见她神色有异,见她忽然倒地,一把抱住了她。
元修明大吃一惊,奔了过去,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徐忆君,将顾青荷抱在怀里,狠狠地瞪着他。
“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可如此轻贱她。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徐忆君怒不可遏,举起了拳头。
“你即知道她对我一往情深,又为何总是在她身边,让她左右为难?”
徐忆君那一拳顿在空中。
元修明冷冷地看着他,又道:“你明知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又已与我约定终身,却总是不肯放手,说到底,将她逼成这样子的人是你。”
徐忆君怔住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他只想对她好,总是心中寄有一丝希望。
徐忆君像只泄了气老虎,痛苦地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极痛苦的表情,浑身颤抖着。
元修明抱着顾青荷,见她脸色惨白,眉头紧琐,心中一阵怜惜,给她推拿了几下,顾青荷“嘤”地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见元修明正望着自己,满是担忧。
她正要说话,元修明道:“你不用说,方才是我不对。”
顾青荷坐起身来,见徐忆君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又看着元修明脸色憔悴,又想着这一切都是由自己引起的,内心悔恨交加,却不知道怎么做,默默地呆坐着,不说话。
元修明和徐忆君想起方才对方说的话,也都默默不语。一时之间,这石室中,大家都沉寂无言。
过了一会儿,顾青荷站起身来,接过徐忆君手上的火折,说道:“你休息一下,我四处看看。”
徐忆君见她忽然异常平静,说道:“你没事吧?”
顾青荷微微一笑,摇摇头,举起火折四处看了看,见角落有一盏油灯,点亮了油灯,室内顿时亮了许多。
她才发现他们在一个深三四丈,宽二三丈的洞中,洞的四壁光滑无比,连顶都是由纯钢打制而成。
顾青荷拿出短剑,插入墙中,她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插入半寸。
她的心不由得一沉,她本想这里四通发达,也许可以连通另一个暗室,说不定可以用这把锋利的短剑凿出一条路来,可是现在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轻叹一声,说道:“看来只能等江大哥发现我们,才可能逃出升天。”
她忽又“咦”了一声,元修明已来到她的身边,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顾青荷见他主动与自己说话,心中忽觉明亮,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手指墙壁说道:“你看,这里好像是爪印。”她指向那些爪印,又道,“你瞧,在这里。这墙面由极厚的纯钢所制,竟能被抓出爪印,这人的指上力道到底有多强呀。”
元修明沿着指印摸索了一会儿,却道:“或者说到底有多痛苦。”
顾青荷一惊,又想到他方才提到铁面人,说道:“你是怀疑那些铁面人?”
元修明点点头,“你看地上这具干尸,与我们上面看到的差不多。这里可能就是关押他们的地方。这墙面纯钢所制,恐怕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或是,或是为了隔绝他们的凄惨痛苦的声音。”
他将自己的手指拿给她看,说道:“你看,这上面果然有血迹。”
顾青荷顿觉头皮一阵发麻,想到那些人是有多痛苦才能在这纯钢上留下爪印,不禁说道:“太残忍了。”
元修明道:“没想到衡王心术不正已至丧心病狂的地步。”
“衡王位高权重,身边高手如云,为何还要做这些事?”
元修明皱起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想这么做吧。”
顾青荷不解地看着他。
元修明道:“自古以来旦凡位高权重者,做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呢?那些理由只是说给后世人听的而已。也许只是某种爱好,只因为他们有权有势,能做到罢了。
“在他们这种人眼里,生命如蝼蚁,金钱如粪土,只要没有管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等到普通的乐趣无法满足他们的时候,便会滋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爱好。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元修明这样说,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不安。
顾青荷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只觉不可思议,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就像杀人,杀第一个会心有愧疚,会做恶梦,杀第二个会有所顾忌,杀得多了,便只是个数字而已,因为魔鬼已在内心滋生。”
元修明笑道:“虽不恰当,道理相似。”
顾青荷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生幽泉的原因。”
元修明淡淡一笑,转过头去看看四周。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这下好了,马道长就算交出解药,我们想要离开这里也是难如登天。”
顾青荷道:“江大哥一定在上面找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能发现我们。”
“但愿如此。你也去坐下来吧,养精蓄锐,也许你,也许我们能等到他来救我们。”
顾青荷听他言语有一些悲凉,说道:“我们都能等到的。”
元修明知道自己所中鼠毒已深,能撑到什么时候尚未可知,黯然一笑,牵着顾青荷的手,想去一旁坐下来。
谁知顾青荷却轻轻挣脱了,朝他微微一笑,扶着他找到一处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让元修明心中感到一丝不安,见她又只是远远的坐在一旁,默默发呆,心中的不安更强烈。
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坐在一旁的徐忆君,料想他不会睡着,说道:“命运真是捉弄人,竟将我们三人关在一起。徐兄,你说我们下辈子会是朋友还是敌人?”
他以为徐忆君会说什么,却见他始终一动不动,眼中竟掉下两行眼泪来。
顾青荷看到,心中一惊,跳了起来,奔到他身边,见他脸色煞白,神色凄苦,知道定是毒性发作,他又迷失了心智。
她忙用力摇他手臂,想摇醒他,可他却一直双目紧闭,并不回应。
顾青荷心中一急,伏在他身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