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宇宙观察所监测大厅
默默的时间在人们的紧张中悄无声息地流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他无力地停下了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缓缓地坐直了弓背的身子面无表情地轻声对张立邦说:“小张,你现在看一下各机组,报一下重新核对过的数字,与前几次的数据是否有出入。”
曾相复目不斜视地说。
尽管声音不高,但此时此刻在这种氛围中字字句句都使张立邦听得很真切。
张立邦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快步走向第一号台位,并发布日常工作口令说:“各监测位监测数据有无异常,请依次报数,一号位!”
“一号位重新测算完毕,测算各项指数无差异,完毕。”
“二号位!”
“二号位重新测算完毕,测算各项指数无差异,完毕。”
“三号位!”
“三号位重新测算完毕,测算各项指数无差异,完毕。”
“四号位!”
“四号位重新测算完毕,测算各项指数无差异,完毕。”
“五号位!”
“五号位重新测算完毕,测算各项指数无差异,完毕。”
“六号位!”
“六号位重新测算完毕,测算各项指数无差异,完毕。”
张立邦神情沮丧地逐一听着各位组意料之中揪心的汇报。
每一声汇报就像一只只冰冷的箭一样射进了他忐忑不安的胸膛。
这一声声“无差异”代表着什么?
这是对地球、对世界、对人类的一声声死刑的宣判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和在场的每一个人一样,多么希望出现一组失误的数字、一次出错的运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符号纰漏。
可是,在这些低落而沉闷的报回的声音里这份希望几乎成了绝无可能的奢望。
通过哪些密密麻麻铁定的数字,大家只能读到一个悲凉的信息那就是:数字准确、多机一致,结果无误,碰撞在即!
地球在劫难逃!
张立邦回过头来默默地望着曾相复,似乎想在老教授那里寻找到一点无望而又可怜的希翼。
曾相复已把那深度近视镜摘下来搁在面前的键盘上,麻木而机械地用右手吃力地捏压着鼻梁上面的眉心,无奈地闭上了两只无助的眼。
眼角深深的扫帚纹辐射向耳鬓,头顶上几根稀疏零落的苍发愈显凌乱。
当他初次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多么希望这次还和以前一样又是一场误会啊!
记得在二十几年前有过的那一次,那时他才刚刚成为教授。
美国的一次“闹剧”,让世界好不为之忙乱。
他和同事们着急忙慌地投入了全国通令测算和验证的紧张酣战中。
最终还是由国外的一家天文机构首先从大海里捞到了那个发霉的贝壳。
发现是在计算机采集到的数字中有一个微小之处颠倒了一个数字符号,导致了一场使整个世界为之紧张的“笑话”,让全世界虚惊了一场。
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地睁开双眼。
无力地戴上眼镜看看周围的人。
大家都在注视着他,好似和平常一样等待着大家公认的业务专家和主心骨能拿出解题方案似的。
所有人神情专注一动不动。
“结果就是这样了。”他无力地说出这句话来,大家的心就像一艘进水的大船在慢慢往下沉。
紧接着又听到他无奈而勉强地微微苦笑了一下:“大家先放松放松,休息一下。”
继而又故作镇静地接着对张立邦说:“小张,你来记录一下具体复测结果。”
“好”,张立邦应了一声向曾相复跟前跨进一步。
“曾教授,有什么情况啊?孙所长给我打微秘,让我马上来所里。”
冯建宇是江北监测研究所的副所长,这时他快步走进来对背对着他的曾相复说。
他也是所里几个教授里最年轻的一个,尽管他现在只是一个副教授,可他已升任了副所长,在所里领导成员的分工中他主要分管办公室和后勤,在业务方面不是太内行。
“建宇。”
曾相复的年龄比冯建宇足足大了将近二十岁,他平时已习惯了这样去称呼冯建宇。
“我正要跟你说,天体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接下来我们还需要继续加以验证才行,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今天晚上所有值班人员需要连续加班,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咱们所里需要安排一下。”
“好吧,我这就安排。”冯建宇虽然和曾相复同是副所长,但从内心上说,无论是年龄上还是业务上或是人品上,他都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位老领导和老师傅。
这时他的微秘响起来。
一看是孙长青的微秘:“集体安排吧,我正准备给你打微秘,另外,你还需立即通知一下所里的所有中层以上的领导和教授们在八点钟前都到多功能综合会议室开会,我现在正往过赶。”
曾相复重新坐直了身子把高度近视眼镜戴好,对着面前的大屏幕,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地一字一句说:
“华北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于2189年8月26日19点43分经第三次确认,于天体银河系的黄赤道星带中,天赤道偏北2.13726度上突然发现不明身份的平均直径约360千米的小彗星。
本身不发光,回射光度极低,不到月球回光度的万分之一。
该彗星周沿不规则,棱角突出,大概轮廓是个多棱锥体,自转速度非常慢。
围中心轴自转速度为每秒129.921米,是地球自转速度的0.2794倍,也就是说要经过87.813小时才自转一周。
而它的公转速度却比地球的公转速度要快的多,是地球公转速度的1,1362倍。
经分析,尚不能确定,初步认定可能为某个大行星的脱落体。
也就是说这颗小彗星极有可能是一颗超乎想象的巨大陨星。
根据回光度及其他指数显示,它的含晶量不高,土灰成分高达96.435%,但结构较严密坚硬,不易风化。
可怕的是它正沿地球阳望角C5度12分的弧形运行轨迹于2189年8月29日20点11分37秒与地球相碰。
也就是说,这个可恶的魔鬼留给地球上的人类及其一切生命物种的生存时间只剩下三天零一个小时!
而且——”
他把目光从大屏幕上移开,把头稍稍仰起,略显臃肿的身体微微向后倾靠了倾靠又接着说:
“而且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经我们测算,这个疑似陨星体撞击地球的地点恰恰选中了我国,就在我们省的东南部、华江省的西北部及青州省的东北部,三省交界地域,而且我省的被撞面积最大。”
曾相复每说一句都要停顿一下,好象异常吃力。
张立邦尽量快地一字不差记录着,还不时抬起眼皮覰视一眼曾相复。
记录到这里,曾教授的声音停顿了十几秒钟。
仅仅是十几秒,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就像过了几个小时,室内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样异常沉寂。
大家屏声息气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