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
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选址在市区后山离市中心二十多公里。
这里青山绿水、风光旖旎,秋风拂过,松涛荡漾,松香不绝。
特别是那松林中遍布满山坡的火红色秋枫在吐血摇曳,一群群丽姿艳羽的翠鸟在扑打、嬉戏、歌唱、比翼……
幽静、安澜、清新的工作环境与隔目相望热闹喧哗的市区形成天壤之别。
一座并不很起眼的小院迎门是宽宽的水泥人行道。
人行道两边整齐地排列着郁葱笔直的翠柏。
两侧并排坐落着两排排房,排房顶上安放着各类雷达、微波接收器、极谱捕捉仪等等。
人行道的末端挺立着一栋多层办公综合大楼,大楼的中间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迎风飘扬,在这万绿丛中更引人醒目催人奋进。
远处眺望,夜幕的薄纱已经徐徐升起,深山僻静处江北宇宙观测所就像闪亮着的一个小小光点。
一座依山而建的错落有致紧凑神秘的院落清晰可见。
最显眼的莫过于那栋灯光交织如同白昼的综合业务大楼,就像黑暗中一颗熠熠生辉的大明珠,将建筑的周围照得通明。
在业务大楼宽敞的监测大厅里
值班组组长张立邦用一米多长的指示棒指着面前的仿真模拟大屏幕右上方繁星密布的泱泱星河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小黑点对站在他身后满头银丝的曾相复教授介绍说:“曾教授,就是这颗不明身份的行星。”
“马上把所有的计算机测算数据快速打印出来,给我拿来!”曾相复眼睛注视着张立邦指的黑点刻不容缓地对张立邦说。
接着他一边顺手脱去外衣一边又提高嗓门对所有人吩咐道:“大家都听着,这个情况意味着什么?预示着不明星体将要与地球相碰撞,预示着我们的人类生存家园要再一次面临大灭绝!”
说到这里他又刻意将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不过,大家切不可惊慌失措,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再冷静,仔细再仔细,细致再细致。”
曾相复的名字让人读起来总觉得不太顺口。
无论在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里还是外面的其他人一般都很少叫他的名字。
因此久而久之,曾教授便成了大家对他的尊称和统称,也成了他的代大名。
他现在非常清楚在这种突发而惊人的情形之下,保持大家的冷静显得尤其重要。
“你们依然需按部就班严密监察,两个人一个合作小组一台极微计算机,依照严密的运算规程宁下神来测算一遍,测算过程中要及时与前几次的运算系数进行精确对比,哪怕是一个符号,一个空格,一个小点!——尽管有些人已经值班一个工作日了,我还是恳请大家再继续辛苦一下”
说到这里他把眼光停留在张立邦木讷的脸上,“是不是大家都还没有吃过晚饭?”
说完接着又环视了一遍众人。
“还没有。”张立邦的回答少气无力还算干脆。
曾相复略加思索了一下:“大家继续再辛苦一会儿,平时下班时间是八点钟。”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七点十二分,等孙所长和其他教授到了再说,拜托大家再坚持一下,开始吧!”
他的话既带着关心又带着不容商量。
“曾教授,这是前几次我们分步测算的过程以及所有运算数据。”张立邦把几十页的运算资料分类分项地交给曾教授,接着又把一卷足有两米多长的彩色打印专用纸递了过去,“这是该行星的运行轨迹图。”
上面密密麻麻的大写、小写英文字母,数字、物理运算符号和参隔排列的阿拉伯数字以及用最新纤素笔标注的业务特殊术语。
行外人看来如同天书古文一般。
而且最引人注目的是如同高山峻岭般鲜红色醒目的曲线。
它似乎和我们人的心电图很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它比心电图要平缓许多,却又很不规则。
曾相复非常熟练地把这个运行图展粘贴到专用J光扫描的硕大液晶荧光屏左下角的由一个长方体虚线确定的固定范围内。
双手不停而熟悉地敲击键盘,那动作姿态就像是一个音乐家在弹奏着一架大钢琴。
透过他那深度的近视镜片,目不转睛地审视着眼前这条起伏不平的红线,屏幕上随即跳动出一串串变幻莫测的字符和数字。
张立邦静静地凝神伫立在他的右后方,全神贯注地用心解读着曾教授扣出的一个个“天文”字符。
所有人员全都屏声静气地在各自的监测岗位上盯着面前的计算机显示屏。
整个大厅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似得,只有所有计算机风扇温和的呼气声和有同事用力敲击键盘发出的轻微的叩击声。
曾相复将手里的数据一个个、一行行、一组组、一页页迫不及待地不停地往计算机里塞。
他的表情愈来愈严肃,呼吸愈来愈急促,心脏愈来愈紧缩。
怎么可能呢?难道6500万年前的恐龙灭绝悲剧,真的会在我们这代人身上重演?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回想在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里的四十年奋斗生涯,不禁往事历历在目。
刚到所里时老教授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小曾啊,你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天文博士,国家培养一个博士不容易,培养一个真才实学的博士更不容易,培养一个德才兼备,报效祖国的人才就更难能可贵了。这部观察仪及其配置的计算机虽然算不上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但也是从国外进口来的,我国的所有观测机构里才仅有三十几套,我们所里就此一套,它一直跟着我。现在,我将这把椅子交给你,你要坐在这里把整个天空给我盯死了,兄弟部门能把载人飞船放上天,我们也要加把劲啊。”
曾相复望着满头白发的老教授坚定而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您放心吧,我会好好干的。”
他那时那刻面对老教授充满期望的目光,仅然不知道用什么更好的语言去回答他满足他。
然而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句平常的承诺,从老教授的慈祥的目光中看到了那种难以掩饰的释然。
也就是那句简简单单的看似顺便的表态,多少年来一直激励着他,鞭策着他,把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这份事业看作和自己的生命一样。
无论春夏秋冬雨雪风霜,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广阔的天空、没有离开过浩瀚深邃的宇宙。
他时常把自己看成一个哨兵,一个没有扛枪的哨兵。
那台仪器就成了他征战渺茫宇宙的利剑。
就连他在梦里也经常是游弋在满天的繁星中,那些繁星就像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朋友一样。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停地眨着神秘的睡眼,就连他们的名字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
它们的住址、它们的形态、它们的习性,对于和它们朝夕相处相濡以沫的曾相复来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如今,他已经由一个满头黑发的小伙子变成了几近秃顶的六十岁的老头子,当年的踌躇满志变成了如今无奈的交托。
就在前两年,曾相复对着张立邦也和当年老教授托付他的时候一样,拍着现在他坐的这把椅子指着现在这个位置,郑重其事语重心长地把这副重担交给了张立邦。
只不过是他当年那部曾经引以自豪的国外造“先进武器”,早已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
现已被由中国自己制造世界一流的全自动观测仪及其庞大而复杂的监察跟踪系统所取代。
而且世界上所有先进发达的国家用的都是从中国引进的这款高配置、细密度、超探域、精迹辨的神龙五代巨容探测联锁计算机。
在日常工作中,曾相复一般不会经常亲自动手上机,只是在张立邦他们碰到疑问的时候才会动手指导一下。
按规定明年他就到龄要退休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没有想到这件事又不由得揪紧了他那敏感的职业神经。
他聚精会神的瞅着大屏幕上渐次蹿出的详细数据,手指在配合着急速运转的大脑机械地点击着键盘上的按键。
他那稀疏发黄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