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君被困在异蚕五彩蛛丝网中,眼看着敌人一排冷箭对着自己,动弹不得,只好闭上眼睛,任人宰割。
闭上眼的这一刻,他脑中竟全是顾青荷,她的一颦一笑;她唤着自己的名字时的声音;她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模样,他的心又跟着一起碎掉,化掉……
几声惨叫打断了徐忆君的思绪,他睁开眼睛,见江流川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说道:“谁说我们听不到?我这不就来了吗?”
江流川听到异动之后,来到树林里,也见远处火光闪动。
可是他为人机警,奔出一阵后,暗想半夜山中火光来得奇怪,便停步不继续追赶。
他又想返回,又想还未找到徐忆君,正在担心,忽然隐隐听到四周有响声回荡,那声音竟有几分像徐忆君的。
再看那火光,已消失。
江流川凝神静听,又听到声响,那声音不是徐忆君的又是谁的,便寻声找来。
可是山中到处是回声,分不清声音来自哪个方向,后来便朝声音最响处奔去,很快便发现有一处火光大亮,竟让他找到了。
也幸亏他这一通乱走,才未掉入敌人事先布置的陷阱。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徐忆君见到江流川,本高兴坏了,又想到那就只剩顾青荷一人,顿时又着急起来。
马道长和沙百万惊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江流川指指徐忆君,道:“他这么大声,你们没听到吗?”
沙百万素知元修明身边有一位高手,乃沧澜真人的嫡传弟子,武功深不可测,对他本来有些胆怯,可见只有他一人,顿时大了胆子,说道:“江流川,我知道你武功好,可是现在是我们人多,胜负也未可知。”
江流川笑道:“哦,二位何不试试?”说着,摊开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二人见他气定神闲,方才一招之间便将那十几人手筋挑破,心中也是没有把握。
马道长恨元修明识破并抢走他最得意的拂尘,心中有气,说道:“江流川,今日你落入我二人手中,休想全身而退。”
徐忆君道:“江兄,别管我。快回去保护青荷和元修明。”
江流川又何偿不担心他们呢,只是救下徐忆君,才有十足把握对付敌人,便道:“不急,等我救了你再说。这两个宵小,花不了我多长时间。”
马道长嘿嘿一笑,脸上黑气大盛,正要划开道,徐忆君急道:“小心他使毒。”
江流川哈哈一笑,说道:“哦。是吗?”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方寸大黑色匣子,众人惊叫道:“梅花雨。”
江流川笑道:“算你们识货。”
他又道:“这个就是嘻哈二老身上的梅花雨。他的那个嘛,早已被我掉了包。你们要不要领教一二?”
沙百万和马道长哪敢动弹半分,徐忆君大喜。
又听江流川道:“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个梅花雨的厉害了吧?嘻哈二老会用这梅花雨,可据我所知,他并不会解这梅花雨。”
那二人顿时脸色惨白,江流川缓缓地走到徐忆君身边,边走边说:“此次我们是来查瘟疫一事,不想横生枝节。也望你们回去转告衡王,忠顺王无心贪图他想染指的位置,只是尽心尽力为陛下办事,为百姓办事,望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逼我们,我们不想与他为敌。”
沙百万和马道长本脸上惨白,见江流川不欲为难他二人,转忧为喜,可是又想到如意算盘落空,脸色又变得难看极了。
江流川见他们犹犹豫豫的,又道:“二位如果想在这里等死也没有关系。我想对衡王来说少你们两个他也不太会跟我们计较的。”
沙百万和马道长脸上皆是一惊,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更何况他背后的善公子已经对他二人不满了。
江流川大声喝道:“我看在衡王的面上,不欲为难你们,还不快滚。现在的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那二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白,最后恨恨道:“好,江流川,今天算你狠,来日咱们再见分晓。”说罢,二人转身,身形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那十几个黑衣人也跟着一转眼间跑光了。
江流川忙收起梅花雨,解开徐忆君身上的网。
徐忆君笑道:“幸好有这宝贝在身边。”
江流川苦笑道:“这是假的。那天为了掉包真的梅花雨,我们多做了两个,只能唬唬人。”徐忆君脸上的笑容一僵。
江流川道:“你想想,真有梅花雨,又怎么会放在我身上。”
徐忆君问道:“那在谁的身上?”
江流川道:“当然是还给梅傲寒了,这本是他梅家之物。”
徐忆君这才明白,又道:“还有一个假的在元修明身上?”
江流川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先救你了吧?”
徐忆君脸一红,说道:“都怪我托大,着了他们的道。多谢江兄。”
“快走吧,现在去救他们还来得及。”
二人一人拾了一个火把,辨别方向,朝回赶去。
他们人未至,便听到山脚下一片打斗声,赶到时,见一群黑衣人正与随行人员撕杀,却不见顾青荷和元修明。
二人心中焦急,大声呼喊了起来,接着山上传来一声巨响,便知他们定在山上,于是径直朝响声处奔去。
谁知他们人未至,又听两声大叫先后响起,正是顾青荷和元修明,叫声惊惶,很快被吞没在黑夜中。
二人大惊,更是发足朝叫声方向狂奔。
原来顾青荷用声东击西之法,既将江流川和徐忆君引到这里,又趁机逃出嘻哈二老的杖杀范围,拉起元修明就跑。
谁知刚跑出去不久,她忽然一脚踏空,身体往下急坠,元修明拉着她的手,也跟着一起往下坠落,二人便一先一后在惊叫声中不断往下滑落。
掉落终于停了下来,过程中不断碰碰撞撞,虽缓解了坠落之势,却也令他们好一阵不能动弹。好在顾青荷少年时在附骨鞭下经受过考验,很快便恢复了知觉。
她稍一动弹就发现身下有一个人,定是元修明。
她忙道:“元公子,你怎么样了?”
周围黑漆漆的,她看不到元修明的模样,只觉他一动不动。
顾青荷大惊,她生性爱哭,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竟抱着他嘤嘤哭了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还没死呢。”顾青荷顿时转悲为喜,破涕为笑。
元修明又道:“不过我方才是要死了,却被一剂灵丹妙药救活了。”
顾青荷虽知他是在瞎编,却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灵丹妙药?”
元修明轻轻一笑,说道:“你的眼泪呀,阎王爷见你哭得如此悲切,知道我必是你心中极为重要之人,便将我放了回来。”
顾青荷听罢脸一红,连忙擦干眼泪,嗔道:“没个正经。我又不认识阎王爷,他怎么会为我放你回来?”
元修明笑道:“孟姜女为夫君哭倒了长城,他怕你为我哭,将阎王殿给淹了,吓得赶紧将我放了回来。”
顾青荷见他打趣自己爱哭,话中还有“夫君”二字,字句之间总是捉弄她,说道:“你如果再说这种话,我就不睬你了。”说罢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连转身都难。
元修明知她脸皮薄,怕她当真不理自己了,忙道:“好,我不说便是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顾青荷脸一红,又庆幸黑暗中元修明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她想起自己身上带着火折子,方才怕嘻哈二老发现他们,一直未用,便拿出火折子一晃,顿时亮堂了起来。
顾青荷环顾四周,才发现二人嵌在一条极窄的洞口里,想必是地震造成的断裂。
好在这个地方较窄,将二人截住了,如果二人继续往下掉,也不知道会掉到哪里。
火折光照射以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顾青荷眉头紧琐,说道:“这如何是好,我……”她转过头来,微微一惊。
方才黑暗之中她不觉得,可是如今元修明白晳英俊的脸宠分明就在眼前,一双明眸漾漾浮光;长密的睫毛根根可见;高挺的鼻梁似乎要碰触到自己的鼻尖了;淡红的薄唇棱角分明。
元修明又何尝不是,火光一亮,便见到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带有一丝惊慌和一丝诧异呆望着自己;根根睫毛一上一下扑闪着;微翘的鼻尖就在自己的鼻梁上,似乎还有一点冰凉;一双红唇像吸饱雨露的樱桃,饱满地快要溢出汁来。
一瞬间,他真有想尝一口的冲动……
忽地他感到四肢百骸一阵隐隐作痛,他想梅花雨之疾可能又犯了。
他见顾青荷看得认真仔细,竟失了神,忍不住嘴解上扬,微微一笑。
顾青荷见眼前的薄唇忽然笑了,才发现自己失态,羞得满脸通红,身子一紧,身体一缩,手中的火折也差点离手。
好在元修明及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才不至于掉落。
他笑道:“你看够了吗?”
顾青荷连忙别过脸去,哪里还敢说半句话。她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是徒劳,反而碰触到他身上的有些地方。
顾青荷脸上又是一热,心砰砰乱跳,又见元修明还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更是慌乱,心跳得更快了。
这里极静,元修明与她相距又极近,他笑道:“你的心再跳,就要跳出来了。”
顾青荷一听脸更红了,咬着唇,低下头,可是心跳反而更快了。
元修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好,我不说了,我就这样看着你。”
他果然就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笑意浓浓,眼神放肆大胆,似乎要将她吃了一般。
顾青荷满脸通红,更是慌乱,说道:“王爷请自重。”
“你我已约订终生,更何况你的手方才都已经放在我的胸上了,我只是看看你,如何不自重啦?”
顾青荷一时无言以对,谁知元修明双手又环住她的腰,顿时大急,说道:“你,不可无礼!”
元修明笑道:“顾姑娘请见谅,不是在下有心无礼,实乃我们现在处境如此。我也不能动弹,你也不能动弹,而我双手实在是麻了,只有这样才舒服。”说罢更是自顾自地紧紧地环腰抱着她。
顾青荷虽知他此举实属无赖,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心中又有一些欢喜,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又见元修明好以整暇,仿若无事一般只是看着她笑,她说道:“你如何笑得出来?我们卡在这儿,前后无路,生死难测。”
“我心中高兴,自然就笑得出来。”
顾青荷鼻中轻轻一哼,说道:“竟不知道你还能苦中作乐。”
“能与你在这儿享受片刻安宁,苦从何来?”
“油嘴滑舌。没想到你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端庄肃穆的样子,人后却是如此轻口浮滑。”
顾青荷虽如此说,心中却十分欢喜。
元修明见她欲怒还羞,明眸珠辉,楚楚动人,丹唇微嘟,雨润露滋, 他心中一荡,柔声道:“那你更喜欢哪个?”
顾青荷佯怒道:“我哪个都不喜欢,我只想知道我们如何离开这里。”
元修明正要说话,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一阵奇痛,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来。
顾青荷见他脸色都变了,似乎极为痛苦,惊呼道:“你怎么了?”
忽然“当”地一声,顾青荷手中火折不小心掉落,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