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靖十分不解地看着金玹:“师傅在信中对东北局势曾有所提及,蛮人虽强悍,但其国力并不在金国之上,仅半年时间,怎会发生如此剧变?”
“这确实是个令人费解之谜,蛮国近来如获神力,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大,我们猜测对方可能得到了其他国家的暗中相助。七日前,他们再次发起规模空前的进攻,我军死伤惨重,一直被逼退到‘金汤’附近才得以拖住敌人阵脚,这也进一步印证了猜想。”
“金汤与都城仅隔二十里,如此说来,整个火都已经岌岌可危。”严靖突然意识到说出这句话是时自己竟丝毫没有夹带个人情感,像是诉说别人故事的局外人。
金锐金铠二人再次下跪,异口同声道:“属下此番冒死前来,恳请殿下与金国子民勠力同心,拯救金国于水火之苦!”
将军一扫脸上的和蔼之气,神情和目光殷切,他无言地看着严靖,双手作揖,跟着单脚缓缓跪地。严靖试图阻止,但将军执意要跪。“恳请殿下拯救金国黎民于水火之苦!”将军语气沉重、字字恳切,他必须尽一切努力说服这位曾经的金国王子,尽管对方仍心存余怨,甚至早已不再认可自己金国人的身份。
“将军和二位校官请起吧!”沉默片刻,金国王子终于开口,“七年前我一气之下离开了金国,流浪于此。虽与国王断绝了父子情义,却也未曾加入他国国籍,我从未遗忘自己是一名金国人也不敢遗忘。国家有难我金羽自当义不容辞,只是仅凭我们寥寥数人之力实在杯水车薪。如何力挽狂澜,诸位是否已有良策?”
金玹将军询问的目光看向金羽:“殿下是否愿意向天朝国开口求助?”
“并非我不愿,只是我虽在天朝生活了七年之久,却与朝廷王宫贵族鲜有交集,且天朝如今已是自身难保。”
将军低头叹息:“看来此法也不可行啊……”
金羽也低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火之国,”金羽看着其余三人,“向他们请求出兵援助,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此法恐怕也不行啊!”金玹微微摇头以表顾虑,回想起了七年前的往事。
“极寒之地”的“赤焰火山”突然爆发,此乃火之国预言中的“国之凶兆”。不久后,火之国便遭遇西边五国联军侵犯,危在旦夕。那时候的金羽虽为少年却能力非凡,魔法造诣也有一定的高度,金国国王有意锻炼太子,遂派金族经验丰富的魔法军师金华为百夫长,金羽为十名什长之一,率领一支百人救援部队前往火之国西域边境与火军一同御敌。
由于敌人阵容过于浩大,其人数达到了金火两国总和的两倍,以致金、火两军遭受重创,金华速命金羽策马回禀金国国王请求增援,然而国王却突然改变了圣意,决定以自保优先,遂未答应增援的请求。所幸后来火之国绝处逢生,朱雀门前一场伏击击溃了敌人的魔法胄甲,联军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火之国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说那场森林伏击战中,折损了火之国超过三分之二的士兵以及近半的魔法军团,如今实力已大不如前。”金玹将军轻轻一捋胡须,从思潮中回过神来。
金羽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在法力的催动下里面的水很快“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给三人各斟上一杯,“所以,五国狂热的野心未能得逞,”杯中的茶水像一面镜子反射着昏黄的烛光,壶水也不再沸腾,“火之国重归平静,此后再无动乱。”
将军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嗯,这热茶香气浓郁、回味甘甜,可是使用‘飞来雪峰’下的‘飞来溪’的甘泉所煮?”
“飞来雪峰”位于西京东北五里的山地,是一座休眠火山,但地热能很丰富,峰顶冰雪常年不化,山腰以下融化的雪水汇成一条小溪。一般来说,溪流始于山峰因峰而得名,然“飞来雪峰”却正好相反——是先有“飞来溪”,后得“飞来雪峰”。
这一山、一泉、一溪流,远离人烟,没有受到工农业等污染和影响,处于纯自然状态,溪水因而异常清纯甘冽,常年流淌从未断绝。溪流自西向东从京城北面蜿蜒贯穿而过,犹如一位从西方飞来的翩翩圣女的披帛,故而取名“飞来溪”,于是溪流源头的山峰便顺理成章成为了“飞来雪峰”。
金羽不明将军所指何意,只答道:“将军好灵的舌头,用的正是‘飞来溪’之水。”
将军又点点头:“嗯,这煮过的茶水纵使留有泉溪之甘冽,冷下来后也只是一杯冷茶,又怎能变回‘飞来雪峰’上的雪水甘泉?”
金羽顿觉醍醐灌顶:“将军的意思是,西域五国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欲念由心生,看过世间繁华再想远离凡尘谈何容易?不单单是西域,极寒之地乃至整个天下亦是如此。”
“所以我们才更要联合那些需要联合之人,金火休戚与共,理应同心协力抵御外敌。”金羽坚定地说。
“火之国虽与金国唇齿相依,殿下所言自然在理,只是在殿下离开金国的七年时间里,两国关系遭遇寒流一度降到冰点,几乎断绝了所有往来。数日前,陛下曾派使者前往求助,却连火之国的城门都进不去。”说到此处,将军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禁发出一声感慨的长吟,“风水轮流转,今时今日的金国怕是再难求得对方的援手了。唇亡而齿寒,金消亦火残,难保来日火之国不会重蹈金国今时之覆辙啊!”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焉知这不是因果相报?火之国是金国西边邻邦,彼此又是‘五行之国’,唇亡齿寒,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年多少忠诚之士无不向国王剖析毫厘!”金羽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慷慨激昂,同时又感到些许的无奈,“只可惜他一心只听信王后的谗言,一意孤行,对火之国背信弃义,才导致今日之局面。”
“殿下的心情属下明白,只是往事已矣,是非对错如今追究起来也已经没有意义,如何化解金国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啊!”将军语重心长地劝解。
这时,上校金铠去把门窗关紧,金锐则把背上的包袱取下放于桌面上,打里面的层层黑布。一颗金光闪耀的珠子赫然出现在其中,把整个屋子都照得明亮起来。
“金灵珠?!”金羽惊讶地看向其他人。
“其实属下此行并非只为求援,还有另外一个同等重要的任务——购买军粮和转移金灵珠。”
“此话从何说起?”
“战争吃紧,眼下国内的军粮严重不足,而与西南诸国的商贸之路被截,我军决定从西南山区秘密开辟一条运粮的甬道,绕开敌军的眼线,并从西南购入粮食运往国内以解燃眉之急。至于金灵珠,金国遭受围困,一旦国破,也不至于使灵珠落入敌手。国王千叮万嘱,一定要把这两件事办妥,要我亲自把金灵珠交到殿下手里,可见国王还是认可且信任殿下的。”
金羽对此不为所动:“他认不认可、信任与否都不要紧,我想做的不过是竭尽所能拯救金国子民于危难,与他者无关。”
将军将背上一直背着的物体取下,双手奉上,正中地交到金羽手中:“这是金虹元帅让在下转交给殿下的东西。”
打开黑布一角,这是师傅所用的魔法杖,其中用意,他自然心领神会:当年师傅早有将衣钵传授于他的打算,不曾想这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徒弟会一声不响、毅然决然地离开金国,只身流浪远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带走。
金羽将魔法杖挎在自己的背上:“方才你们说求援队伍有十几人,为何只见你们三人,其他成员现在何处?”
“求援队伍总共有十八人,因为在燕山附近遭受妖兽袭击,为了掩护我们三人撤离,其余十五人把它们全部引向了西南方,一旦顺利脱险,约定在五台山进行汇合。”上校金铠解释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临近入夜时分的酉时。”
金羽看了看窗外的飞雪宣布道:“立即前往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