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城门把守的士兵明显增多。流浪者们乔装打扮,竭尽所能地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使样貌看上去不那么像难民。他们不动声色地夹在人群中,较为顺利地通过了城门。
但他们仍得小心翼翼,每次出去的让人都不能过于密集,否则很容易引起士兵的注意,但也因此他们无法实现快速转移。其实城门侍卫并非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流浪者,他们只是随时等待国王的意旨,在此期间一切照常行事,不愿多生事端。
而此时,王宫里的早朝上,在是否容许难民出城的问题上大臣们各执己见、两不相让。
反对派认为难民一直赖在京城不走,偏偏在满月国散布谣言之后选择离开,定是受到谣言的蛊惑,一旦出城,必将遭受敌人屠杀。堂堂天朝自国子民怎可受他人虐 待?因此,放行之举着实有损天朝大国之声誉;
赞成派则认为,京城制安混乱不堪,不管为了何种理由,只要难民自愿离京,对于京城、王宫而言都可快速缓解内部的紧张局势和巨大压力,这有利于中央政府集中精力对抗外敌。总而言之,开放难民出行利大于弊。
早朝在激烈的争辩中一直持续到中午才结束,国王做出了最终决断。
当难民陆陆续续从京城撤离的时候,护城军突然接到出城禁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京,否则将被视作弃国叛逃,与欺师灭祖者同罪!
此诏令一出,闭城鼓声如雷鸣般响起,整个京城都清晰可闻。两扇巨大的红色铁门发出悠长的“吱呀”一声,最终砰然关闭,把成上百的流浪者锁在了城内。
然而,国王没想到的是,正是这封短短的诏令,却碰到了流浪者的底线,成为压倒骆驼那最后那一根稻草。
本已动荡不安的京城,顿时陷入了更为激烈的混乱之中,流浪者与京城士兵之间的矛盾被快速激化,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西城门聚集了大批的流浪者,大都拖家带口、男女老少参差不齐,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个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犹如一群枯老的树干,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那破旧的衣衫在寒风中飘动着,连成黑压压的一片涌动的浪潮。
人群中一双双凹陷的眼睛在艳阳下目光如炬,愤怒的火焰几乎要从双眼溢出!
身披铠甲、头戴铁胄的护城士兵在城门前排成一道堤坝,这一次他们要抵御的不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人民。双手横握长矛奋力挡住涌动的人潮,然而仅凭他们十几人根本无法压制眼前愤怒的巨浪,一旦决堤,汹涌的人群将把他们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从王宫派来的援兵赶到,一道又一道坚固的防护带在京城大门依次垒起,所有人严防死守,任何惊涛骇浪都不足为惧。
“凭什么不放俺们出去?!”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名又高又瘦的男子指着士兵高声大喊。
“出了这扇门就等同叛国,普天之下,堂堂天朝王土,就凭你们区区几只蝼蚁还想造 反不成?!”守在城门的都尉如愤怒的豹子瞋视众人,义正言辞地怒斥道,“作为天朝人,你们可还有廉耻之心,可还有做为一个天朝人该有的尊严、还把天朝的荣誉放在眼中?”
一位彪悍的妇女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用深恶痛绝的目光勇敢迎接都尉的怒视:“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为的不过是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而你们所谓的天朝人却把我们这些难民当成乞丐、当做盗贼,从未给过一滴水、从未赏过一口粮,现在好不容易有地方可回,你们还要苦苦相逼,把我们困在这座牢房里等死!天朝王宫就在身后,试问城门都尉,里面的高官贵族有哪一个把我们这些落难者当国人看待?!”
“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如今我国外有强敌侵犯,作为国民不救国救难,难道还要在内部制造动乱?”都尉眼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转而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来到京城,是你们自己作出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该坚持到底。更何况京城是一个讲文明、讲 法理之地,来到这儿就得按这儿的规矩办事。京城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给我牢牢记住!”
“生存权利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你们还有资格讲文明讲 法理?!”
众人再无法容忍,陆续站出来发声:“天寒地冻的,俺们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在你们眼中,俺们不过是过街老鼠,连阿猫阿狗都不如!同为天朝人,试问俺们的文明何在、俺们的法理何在?”
“啊……俺可怜的三岁娃儿,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竟活活被渴死!”人群中的另一位妇女“砰”地跪坐在地,对着天空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俺八旬的老母,衣不敝体被活活冻成了冰人,现在遗体还躺在街头,这就是你口中的文明、口中的法理?”一名男汉一手抹着眼角,隐隐地抽泣起来。
“你们这是犯罪,是谋杀!”有人指着士兵骂道,眼中再次燃烧起怒火。
“我们也是人!我们要人权!要生存!要自由!”
“这天朝人,俺们不做也罢!”
“对,我们不是天朝人了,你们管不着我们!”
“把城门打开!”
“把城门打开!”
“让俺们出去!”
“让俺们出去……”
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刻,一旦妥协,等待这些人的只有渴死、饿死或者冻死。与其在屈辱中毫无尊严地灭亡,不如放手一搏!看着手持武器的士兵,他们只能奋起反击、为生存而战,即便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
人群中开始有人向兵队砸石块和各种杂物,怒不可遏的士兵猛冲进人群当中,捉起带头的几个刁民的脑袋用剑鞘猛砸。见到士兵动手,被激怒的人群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士兵的队列顿时被涌动的人潮冲散!
于是,暴动开始了。面对这群几乎失去理智的“疯子”,城门都尉一声令下,开始采取武力强行镇压。一时间,武器击打声、人群的呐喊声、哀嚎声在城门前交织成一片,场面一度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