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28分……11点29分……11点30分，终于到了。
“各位学员，我们今天的免费体验课就到这里，希望大家保持运动的习惯，给自己一个健康有魅力的身体，恒久健身馆欢迎大家继续过来，打造完美体魄。现在办会员有优惠，我们还有私教课程，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加我微信……”课程结束后，许建明卖力做着推广，但刘芝卉已经很饿了，可能是刚刚运动的缘故，哪怕只坚持了5分钟。
“这位学员，你还好吧？”看刘芝卉坐着不走，许建明上前问道。
“没事。你下班了？”
“对……你要办会员？”
“不用了。我是等你的。”
“等我？”
“我是刘芝卉。”
“……哦！你怎么不早说？等我换身衣服。”
趁许建明进更衣室，刘芝卉用手机找了家附近吃饭的地方，虽然叫四季咖啡馆，但菜式很多，还有主食。刘芝卉几乎是守在更衣室门口，把前脚踏出来的许建明拉到咖啡馆，在二楼找了个包房，坐下便点菜。刘芝卉的意粉很快便上了，她毫不客气，先吃为敬。
“短短几分钟，你似乎燃烧了很多卡路里。”许建明语气中带着些惊讶。
“有点。”刘芝卉咽下意粉，“咦，你还点了甜点？对你们来说热量会不会太大。”
“健身的人也不会顿顿鸡胸肉，至少我不会，享受下生活嘛。”
两人边吃边聊，这次相亲见面倒是挺轻松。许建明独居，有自己的事业，圈子透明，性格阳光，但又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从谈话间的小风趣看得出，他有自己的想法。但另一方面，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类型，刘芝卉还摸不准。当然，这是个双向选择，人家要看不上自己，那什么都不用想。
“乖女儿，方便的时候给我电话。”刘芝卉收到老妈孔秀婉的信息。
“怎么了妈？”趁着许建明上洗手间的空当，刘芝卉打了电话。
“小卉，你那进展……”孔秀婉那头非常吵，听声音像是在酒楼。
虽然听不太清，但老妈这个点打过来，肯定是关心相亲的事，刘芝卉提高了嗓门：“还没吃完。”
“什么？”
“还没吃完！！”刘芝卉又提高了分贝。
“哦，知道了……活泼点……别一副林黛玉……马蹄糕……你晚上……”对话断断续续，像填空+阅读理解。
“行了！！不说了，挂了啊！！！”刘芝卉几乎是喊出来，把电话挂掉。
离开第三人民医院，马槐文开车直接回了单位，敲开广播节目部的门。
“老马？”节目主任有些意外。
“主任，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想申请调整节目。”
“你想怎么调？”
“周一到周五，全部调整到晚上。”
主任调出了电脑上的节目表，显得有些为难，“老马，虽说铁打的节目，流水的主持，但你也别给我整出乾坤大挪移呀。”
“我知道有些为难，麻烦主任您尽量安排。”
“小陈最近要离职，他主要做深夜档，你可以接手，至于白天的节目，得慢慢过渡。”
“谢谢主任。”
“我还是要提醒你，主持人的评级、奖金，都跟节目热度挂钩，深夜档跟下午档可没法比，你想清楚。”
“有舍才有得。我敲这门就是考虑清楚了。”
吃完饭以后，许建明主动去买单，先下了楼，刘芝卉也不过分客气。出门时，隔壁房的人也刚好出来，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刘芝卉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对不起，刚才打电话声音有点大。”
“啊？有吗？我都不知道你这房有人。”
刘芝卉从门缝往里看了眼，隔壁房间里有好几个人，桌游玩得兴起，声音也不小，但自己刚刚也没听到。
“哦，那就好。”
对方礼貌笑了笑，随后离开。
这房间隔音还是可以的。等一下……刘芝卉掏出电话，“老马，要不以后边喝咖啡边排练？”
铛铛铛……铛铛铛……
周一早上，马槐文被手机闹钟叫醒，他努力睁开眼，床上只剩下自己了。谭若冰下了床在衣柜前，马晓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若冰，我调整了节目，以后工作日只上晚上的班。”
“只上晚班？那工资怎么样？” 谭若冰边换衣服边问道。
“和现在差别不大。我晚上要播到凌晨，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你吃得消吗？”
“可以。今年要准备话剧团公演，需要腾出多点时间。”马槐文也从床上起来。
谭若冰整理衣服的手停了停，“那你也腾点时间，多陪陪孩子。”
“嗯，有空我也会接他放学。”
谭若冰去做早餐了，马槐文给李世昆发去信息：李先生，经考虑可接受委托，按之前约定的价格和时间。
很快李世昆也回复：好，我给你发个地址，待会见。
地址发过来了，是一个小区。马槐文意识到，今天可能是去李国清的家，于是换了套黑色的服装，打车过去。李世昆在小区门口等着，马槐文跟他进了一栋楼。
“李国清和父母一起住，这里是他们家。”电梯里，李世昆按下九楼。
出了电梯，李世昆按下一户人家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位妇女，年龄约莫50岁。
“进来吧，屋里有点乱。”女人招呼着，“随便坐，喝茶还是水？”
马槐文发现李世昆看着自己，“哦，不用客气，不渴。”
“要的要的，茶吧。”女人转头进厨房烧水，又找出茶壶、茶杯洗干净，从柜子里翻出几罐茶叶。
“普洱，白茶，铁观音，菊花，喝哪种？”
马槐文一时不知如何回应，选择和拒绝，似乎都不太礼貌。
“就普洱吧。”李世昆开了口。
“好。”水很快烧开，女人收起其他茶叶，泡好了一壶茶端上来，还给二人都倒了一杯。
“谢谢。”马槐文接过茶杯，随便喝了口便放下。
李世昆指着又钻进厨房的女人，“李国清的妈，周青屏。”
马槐文点点头，扫了眼客厅环境。布局挺大众化，布艺沙发，玻璃茶几，电视旁摆放着盆栽和书架，沙发右侧的空间稍大点，布置了一张餐桌，屋内收拾得很整齐，看不出女人口中的“乱”。
“上柱香吧。”李世昆拍拍马槐文，站起来走向客厅一角。
顺着方向，马槐文才留意到那里设置了灵位，连忙跟上。在灵位前低头默哀时，马槐文意识到，这位便是自己要饰演的人，但此刻“饰演”这个词显得有些别扭。默哀完，马槐文上前上香，仔细地看着灵位上的遗照。黑色粗边相框中的男子头发清爽，眼神清澈，面带从容微笑，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
他便是李国清，马槐文默念这个名字。
话剧里不管喜怒哀乐，马槐文从不把角色情绪留给表演结束后的自己，台上角色台下演员，总会有所区隔。然而眼前这位，与自己在同一城市生活了许多年，也许自己与他曾坐在公园同一张长凳上，向同一个流浪者送过食物，甚至在拥挤的街道上擦身而过。马槐文演绎过很多人物，但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与“角色”如此接近，他的一言一行不在剧本上，而是飘散在屋内的物品、人们的忆说、城市的空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