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人想要改变价值观,是很难很难的。秋崖无意科举,秋月又是很朴实本分的人,绝不会强迫自己的丈夫去走他不愿意走的路。而婚姻只是让秋崖在遁世隐居的路上走得更加顺遂,他的一日三餐、所有与外界的来往都由秋月料理了。
没有人想过未来,因为眼下的生活就过得颇为不易。现在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谈论人生的成功与失败实在是过于奢侈了,似乎是现代人才会有的扯淡。人活在当下的第一要义,大概就是活到尽可能长远的未来。而未来,迟早会不可避免地到来。
五年之后,过了一个暖冬,到了春天,瘟疫开始在乡里流行。四岁的儿子和秋月相继死去了。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但是在我讲来,好像平淡无奇。大概是因为在这整个的故事里,一声不响死掉的人已经太多了。秋崖活了下来,客观地说,他只是又回到了结婚前的状态,就像数字对自身做了一个减法。现在的问题是,对于人生来说,这样的减法似乎并不存在。
尽管读了无数的书,通晓了这世界上圣贤痴愚的种种道理,秋崖还是觉得自己的世界无可奈何地坍塌了。在吃完最后一捧玉米面之后,他也走上了那条路。最近,走那条路的人很多,就连尸体也无人收,挂在房梁上,硬邦邦地晃动着,就像风铃一样。
他的书就保持在原位。架子上、柜子里、箱子里,还有书桌上的,摊开着,仿佛他会重新回到桌前瞧上几眼。这些书即使在当时也价值不菲,只是再也不会有人买了。
在他快要断气的时候,他看到四娘出现在身旁,就在半空中漂浮着。
“芸哥,我等了五年,滑过了无数替死鬼,现在终于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