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叟取出梅花雨,众人脸上均现惊骇之色,他说道:“快将弓箭手收起来,否则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了。”
谁知道江流川双手抱胸倚柱而立,笑道:“随便你,反正忠顺王会解梅花雨。”说罢双手一摊,大有“请便”之意。
那四人满脸惊愕,这才发现元修明不在其中。
“好!”嘻叟恶狠狠地盯着江流川,缓缓启动着梅花雨。
顾青荷和徐忆君虽知如果时间来得及,元修明能解梅花雨,可是一想到梅傲寒痛苦时的样子,也不禁心中胆寒。
清阳曜灵,明日映天,给梅花雨那黑色的匣子镀上了一层金光,徐忆君已走至顾青荷身旁。
突然“唿咔”一声巨响,又是“啊”几声尖叫,院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深坑,四人齐刷刷地掉了进去。
原来那深坑在地势低处。水往低处流,他四人见毒水往他们慢慢聚拢,不知不觉慢慢后退,踩中了早已设下的陷阱。
江流川大叫一声:“抛!”
空中忽然出现无数沙袋,纷纷落进洞中,几十人在院中竞相奔走,手举沙袋朝洞里扔去。
一时间铺天盖地都是沙袋,那四人便像地鼠一般跳出来又被砸下去,跳出来又被砸下去。如此多次,再也不见他们探出头来。
洞里一片骂声不绝,都是什么“断子绝孙”“阴险狡诈”“不得好死”“胆小如鼠”之类。无论他们怎么骂,江流川始终不理。
大约骂了有一炷香功夫,骂声越来越小,显然他们已筋疲力竭。
江流川哈哈一笑,跳入院中,走向深洞旁,踩在水面上,却毫不在意,那双脚别说完好无损,连鞋底都不伤分毫。
顾青荷和徐忆君见院中人不断奔走,便已知道这毒水非毒水,也不感意外。
江流川指着深坑对他二人笑道:“徐兄,青荷,你们快来看看,”
他二人跳入院中,来到深洞旁,跟着江流川看下去,只见一个数丈深的坑,四壁嵌上了铁板,光滑无比,那四个人斜三倒四的压在麻袋下,一个沙袋少说也有百来斤,洞里的沙袋少说也有上百袋。
一见到江流川,沙百万又开口大骂,只是再也不如原来那般中气十足了。
江流川笑道:“还能骂得出来,真是小瞧你们了。那就再压一会儿。”说罢正欲要走。
却听沙百万央求道:“好好好,不骂了,不骂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嘻叟道:“哼,耍尽心机,小人所为。”
江流川笑道:“过奖过奖,说到小人,我们是万万不及您老人家的。”
顾青荷忍不住问道:“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江流川道:“你等等,待会儿我再解释给你听。”说罢命人将洞中四人捆了个结实,又点了他们周身要穴,四人个个都动弹不得。
准备停当,他向梅傲寒房间走去,打开了房门。
初日照平林,众人正在疑惑之际,只见一人从里面慢慢走进曦光里,正是元修明。
嘻哈二老一见他,面色一沉,瞳孔里竟有一丝惧色。
元修明缓缓走到他们身旁,微微一笑道:“二老,别来无恙。”嘻叟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搭话。
哈婆道:“雕虫小伎,旁门左道。”
元修明笑道:“对付旁门自然是用左道,对付刁虫也只需小伎。”
“你……”哈婆怒瞪元修明,他本来平和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狠厉。
哈婆突然想起多年前他二人捉住少年元修明,无论如何折磨他,当时的他就是这种眼神,不由得心中一阵不安,也转过脸去。
元修明接着道:“沙河帮沙帮主,一双夺命桨威震河内。马道长,如来峰紫霞观观主,又称马毒蜂,擅长用毒。”
二人一惊,齐问道:“你认得我?”
元修明道:“二位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在下自然认得。”
马道长道:“贫道第一次出观,没想到竟有晚辈后生认得我,哈哈,哈哈……”
沙百万却道:“有什么好臭美的,还亏你吹牛自己是使毒高手,人家放的烟有没有毒你不知道,人家放的水有没有毒你也不知道。你还好意思?”
“你……”马道长涨红了脸,可是又自知理亏,说不下去了,只好垂着头,自认倒霉。
元修明道:“在下实不知马道长会来,否则定不敢在道长面前班门弄斧,这次我们也只是侥幸得胜。”
顾青荷又忍不住问道:“江大哥,这都是怎么回事?”
江流川看向元修明,后者点点头。他接着说道:“公子知他们必会为他再来的。”说着看向他扶出来的梅傲寒。
梅傲寒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嘻哈二老,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二老早已被千刀万剐。
嘻叟闭上眼睛,说道:“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是杀是剐,就尽管来吧。”
江流川不理会,仍继续道:“我们知道嘻哈二老不会放过梅兄,在此等候多时了。”
“在此?”顾青荷更是不解了。
江流川点头道:“选择在这里住下,也是我们事先准备好了的,若他们想偷袭,这里人烟稀少,四处又有平林,自然是一个即方便杀人,又方便隐藏的好地方。”
顾青荷和徐忆君脸上均现惊讶之色,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已计划了这一切。
江流川继续道:“嘻哈二老知道梅兄未死,而且能被治好,他二人如何能放下心。如今我们一行人在外面,身边带的人又少,梅兄弟又身受重伤,对他们来说,此时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机会。很快我们便发现他们一路都跟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因为我们发现梅兄中了毒,而暗中使毒,不正是二老的拿手好戏吗?”
此言一出,徐顾二人皆惊,顾青荷走到梅傲寒身旁,担心道:“梅大哥,真的吗?”
梅傲寒点点头,心中却奇怪:“他们不是说这些毒不是嘻哈二贼下的吗?怎么如今又说与他们有关?”
顾青荷看向江流川,眼中满是担忧,江流川道:“你放心,他中毒不深,好在发现得早。”
哈婆正要说话,被却嘻叟一个眼神压下去了。
嘻哈二老知道他们是暗指多年前梅花山庄之事,这件事一直在他们心中像块巨石压着,这就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杀掉梅傲寒的原因之一。因为一看到他,就会让他们想起梅家上上下下百多口人。此时又听他们暗指此事,本就狭隘的心胸如何能不恼怒,却一直忍隐不发。
顾青荷见他们涨红了脸,都不作声,更肯定是他二人所为,说道:“你们下的何毒?快交出解药来。”
江流川却道:“别急,解药他们自然会交上来的。”
徐忆君道:“是啊,青荷,他们现在在我们手上,就不怕拿不到解药。”顾青荷点点头。
江流川道:“嘻哈二老狡诈奸滑,又有梅花雨在手。我们实在是没有十足把握能取胜。那怎么办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君入瓮,我们便想到猎人捕野兽的法子。野兽闻到了猎物,又怎会置之不理?”
嘻叟闭上眼睛一概不理,哈婆涨红了脸,沙百万却睁大个眯缝眼正听得入神,马道长昂首挺胸,默默听着。
江流川继续道:“也许是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我,徐兄和顾姑娘三人,于是晚上他们便派人来刺杀梅兄,只是被我们拦住了。我料想他们必定不会死心。果然不出所料,有嘻哈二老在外面接应。他们一击不中,便想要声东击西,一边和我们缠斗,一边却让黑衣人再一次潜回,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竟会不顾徐兄和顾姑娘的安危,守在这里等黑衣人第二次来。”
他看向顾青荷和徐忆君道:“你们不会见怪吧?”
徐忆君笑道:“你布置这么周全,自然是有你的法子。”
江流川道:“不错。一来嘻哈二老志不在你们,二来公子确实是有所布置。不过也要感谢二位的信任。”说罢朝徐顾二人拱手一揖。
徐忆君还礼道:“好说好说。”顾青荷偷偷看了一眼元修明,他站在一旁,背对着自己。
顾青荷问道:“那毒烟?”
江流川道:“毒烟是第一步。当然,你们也知道了,那并不是毒烟。只是驴粪马粪里混了一些药材,药材也只是混淆视听,一起装在新竹里,浓烟滚滚,顶多只能熏熏眼睛,说不定还有滋补之效。这些东西别的时候不多,偏偏现在我们要多少有多少,虽不能有多大的伤害,至少也能熏他们个七荤八素的。”
他转身又对徐顾二人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只管趁乱制敌便可,因为烟根本没毒。”
徐忆君道:“当时四下一片喊杀声,加上“毒烟”都能一时迷惑他们,只要他们一分心,便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机会。”
江流川道:“不错,加上我们故意在四周放起大火,以乱其心,而我们又故意将这个农舍小院方向的喊声减弱,给他们造成这个方向的敌人最少的感觉,火光冲天,远处更显漆黑一片,他们难辨方向,自然而然凭感觉走了。”
徐顾二人互看一眼,暗想方才慌乱中,远处一片漆黑,他二人当时第一感觉也是这个方向。
“马道长却很快识出那只不过是普通的浓烟。不过也还要感谢徐兄和顾姑娘,二位武艺高强,如若不是他们要凝神对付你们,只怕早被识破了,也到不了第二阵。”江流川继续道。
徐忆君抱拳笑道:“过奖过奖。”顾青荷又想起方才他们的那阵慌乱,也抿嘴一笑。
江流川又道:“当然用这些对付他们,简直是太小儿戏了,可是时间匆忙,只能就地取材,尽力而为了。”听到就地取材,徐忆君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流川也笑了,说道:“不错,虚张声势之法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管用了,所以我们第二次就只能老老实实放箭了。”
“那就地取材的米田共,又是何意?”徐忆君问道。
江流川捂捂鼻,笑道:“一来嘛,是为了恶心他们。几位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又怎会怕几只寻常羽箭呢,不加一点调料,岂不是白白浪费。二来嘛,也是为了第三阵。”
江流川看向马道长说道:“马道长,不如你说说,为何是为了第三阵? ”
马道长道:“第三次你们又故技重施,这米田共帮了你们大忙”
江流川道:“马道长果然是聪明。不错,虚张声势之法第一次用了,第二次就不灵了,但是第三次嘛,说不定能灵验呢。你说是不是?”他看着马道长,似乎在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马道长清咳一声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毒水,而是事先铺了一层细细的石灰,石灰遇水便是如此,毒嘛是有一点,却绝不至于那么厉害。你们又怕石灰太多,味道太大被发现,便使用污黑的碳水,让我误以为这水奇毒无比,着即变得焦黑,腐尸化骨。可如果不是我们四人浑身恶臭难当,贫道又怎么会一时不察,上了你们的当呢。”
江流川抚掌笑道:“全中!所以我说这米田共真的是——好东西。”
“有什么好得意的,只是贫道竟不知道你们暗中还带了那么多弓箭手。”说着马道长斜眼觑向沙百万,后者悻悻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弓箭手?其实就只是我们带的这些脚夫和随行的一些人马而已。我们确实带了一些弓箭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在第二阵就已经用完了。”江流川指了指四周闪动的冷光,说道,“诸位再仔细看看,那些也不过是我们在河边找的一些沙石而已,这也是为何我们定要二位在太阳升起之后再将他们引入院中的原因,这些沙石迎光闪烁,绑在细枝上,状似冷箭。”
众人定晴看去,果如他所说,只是方才匆忙之间不及细看。
沙百万道:“你们搞这么多花样,就是为了让我们到这个院中来?你们也不怕我们发现你们的这些小玩意儿,破了你们的陷阱?你们岂是我们的对手?那时候再想逃,可就来不及了。”
顾青荷也是有此疑问,觉得此计划太过冒险了。她和徐忆君今晚大战这几人,知道他们武功都非泛泛之辈,若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喊喊闹闹,他们两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说。
如果他们没有上当,元修明,元修逸和受重伤的梅傲寒怎么办?她不禁捏了一把汗。
一直不说话的元修明忽然开口道:“无论你们能不能识破这些小伎俩,只要能来到这院子里,最后都一定会上当。”众人齐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