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泉柏没有急于上楼 , 先是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 , 见司机蹲在车库门口抽烟 , 他 走过去叫他不要走开 , 准备到银行去办事 。庞师傅答应一声 , 丢了烟头 , 将车开出车 库 , 拿出一条毛巾认真擦起了车 。真泉柏又转到门诊里 , 见老父亲仍然趴在桌子上认 真地给病人看病 , 心一伤 , 连忙走出门来 , 轻轻叹了一 口气 , 咬了咬牙 , 见百盛带着 戴孝荣和另外一个保安向门诊大厅走来了 , 一转身上了楼 。急急爬上三楼后 , 真泉柏 有些气喘吁吁了 , 他站在楼梯口稍稍休息了一下 , 平了平气 , 然后走进办公室 , 从上
衣袋里拿出昨天庞师傅写的那张借条 , 对甘大又笑了笑说: " 甘乡长 , 我要去银行办贷款 , 先借点钱。"
甘大又几日见不着真泉柏的面 , 一直把他晾在这里 , 心里早就窝着火 , 见真泉柏来找他签字了 , 发现他来求自己了 , 报复的机会来了 , 他根本看也不看借条 , 昂着头 挥了挥手说: "以后药坊的财务问题你都不必插手 , 贷款怎么办我来安排 , 以后你要办事自己搭车 , 小车任何人也不许随便用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到工地上去监督施工 , 这里的事不要你管。"
真泉柏见甘大又玩起了真把戏 , 沉下脸冷冷一笑说: " 你不晓得你娘几大个毛坯 (生殖器) 。"
甘大又听完真泉柏的话 , 脸涨得通红 , 呼地站起身来指着真泉柏说: "你敢骂人!"
真泉柏彻底放下脸说: "老子骂你还是轻的 , 你识相就给老子滚出大门去 , 不识相老子拆散你的骨头架。"
甘大又突然跳起来吼着说: "你敢!"
听见吵闹声 , 几个办公室的人都围了过来 。在楼下听指令的真百盛和戴孝荣听见楼上吵起来了 , 连忙跑上楼来 。走进办公室的百盛轻轻拉了真泉柏一把 , 真泉柏往旁边退了两步 。真百盛同样黑着脸站在甘大又面前 , 指了指门说: " 你给我出去。"
甘大又看了百盛一眼 , 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地说: "老子是乡党委派来的工作组长, 老子是这里的一把手 , 你有什么权力叫我出去。" 说完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
真百盛见他一口一个老子 , 早就来了火 , 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甘大又的衣领 , 将他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 瞪着眼吼了一句 : " 你给老子滚出去。" 一把将他推到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戴孝荣二话不说 , 一把抓住甘大又的头发 , 将他的头往下一按 , 同与他一起上来的保安一左一右挟着甘大又的两只手 , 百盛走上前去抬起他的两只脚 , 将甘大又抬出了办公室 。
甘大又拼命挣扎着 , 吼着说: " 你们好大的胆子 , 老子开除你。" 因为戴孝荣紧紧抓着他的头发 , 他越挣扎越痛 。他们根本不听他这一套 , 将他抬下了楼 , 抬着跑到大门口 , 百盛吼了个一二三 , 将甘大又重重地抛了出去 , 摔在了地上 。甘大又一只手摸着头 , 一 只手摸着屁股 , "唉哟" 了半天才爬起来 , 看见整个药坊的职工和病人都跑到院子里来看热闹 ,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 指着站在大门口的百盛一伙吼着说: " 你们好大的胆 , 老子 ……老子开除你们。"
见甘大又还在张牙舞爪 , 戴孝荣扑了过去 , 挥起一拳照他的脸上打去 , 甘大又吓得连忙调头就跑 。戴孝荣吼着说: " 你再敢进药坊的大门 , 老子就砍掉你的腿。" 甘大又一边自己给自己壮胆说: " 你等着 , 你等着 , 看老子开不开除你。" 一边跛着脚向乡政府走去 。
站在大院里看热闹的人都一 哄而笑 , 回去上班去了 。站在大厅里没有出来的杨长利也看清楚了这一切 , 笑着摇了摇头 , 说了一句 : " 好戏还在后头。" 转身走进了门诊室。
一直站在住院部大门口的真旺庆也看清楚了这一幕 , 这几日他也一直在盘算着如 何处理甘大又来掌权的问题 , 没有想到弟弟泉柏用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方法解决了问题。 他高兴地一笑 , 转身进了住院部 , 但接下来的问题仍然让他放心不下 , 他很清楚朱六 宿不会善罢甘休 , 暗暗打算弟弟已经在唱黑脸 , 接下来该自己唱红脸了 , 如果朱六宿 再来 , 他就出面谈判。
甘大又一走一跛地跑回乡政府以后 , 正遇到朱六宿夹着包下楼 , 他连忙拐到朱六 宿面前 , 哭丧着脸说真泉柏叫人把他打出来了 , 叫朱书记去宣布撤他的职 。朱六宿看 了一眼一身是灰的甘大又一 眼 , 皱了皱眉头 , 在心里骂了一句 : " 有得用的东西。" 低着头想了想 , 本来打算到药坊去发一通火 , 再显一次威风的 , 但一看甘大又这灰头土 脸的样子 , 打消了这个念头 , 如果自己去了, 又被他们打了出来 , 以后的工作还怎么 做?
朱六宿向甘大又一扬手说: " 你先回去休息 , 怎么处理等我们研究一下再说。" 说完话他一头钻进了吉普车 , 司机随即发动车开走了 。甘大又看着冒着烟的车屁股 , 像在外边挨了打又回来被父亲重重打了一 巴掌的儿子 , 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 咕噜着说: "老子这是为你挨的打。" 然后一走一跛地回了家 。刚刚出门的老婆看见甘大又这一副丧家狗的相 , 火冒三丈高 , 吼着骂了一句: " 你是一条狗 , 人家叫你咬哪个你就咬哪个。" 她这句话是骂给朱六宿听的 , 也是骂给站在院子里的乡干部听的 。然后气冲冲地一转身进了门 ," 砰" 的一声将门关了 , 将甘大又关在了门外 。甘大又只好低着头坐在 门口的椅子上流眼泪。
坐在吉普车上的朱六宿没有想到甘大又这么快便被赶了出来 , 他更没有想到真泉 柏有这么大的胆子 , 暗暗提醒自己小看了真家一家人 , 告诫自己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 这个地方不好对付 , 要想摆平他们 , 好多事不能明刀明枪地干 。当他的吉普车经过药坊的大门口的时候 , 正遇见真泉柏坐着黑色小轿车出门来 , 一 阵醋意让他差一点翻了 胃 , 小轿车不声不响地超过了他的吉普车 , 向前飞奔而去 ,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 " 老子这个书记都只能坐这破吉普 , 你凭什么坐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