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儿这几日,许多时间,都在街上游荡,他当然并非漫无目的的游荡,他现在已知晓,这长安城中,至少有数位杀手。不仅如此,他更知道,那杀死曹然的凶手,也是在这来往的人潮中。因此他在街上慢慢地走,细辨着街上的每一个人。
他身上当然随时都带着剑,更做好了虽是拔剑一战的准备。
但他的心中,除了这坚硬之外,还存在着一点柔软的希翼。他心里仍想着那位卖花女,有几次他从街中走过,竟不自觉的想起那女子娇羞的容貌,虽说极平凡,但却仍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有时候琏儿恨不得他们能再次遇见,那时候他就花些银子,将她怀抱的蔷薇全部买过来。
他实在很喜欢那些鲜红的蔷薇。
已是黄昏之后,大道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这几日城中发生的惨案,使得人心惶惶,他们现在都已早早的回家。道路旁的牛肉面馆居然都已早早关门了,这使得琏儿有些不满,因为他之前每次从此地路过,都能闻到这家面馆所飘来的肉香味。这种味道简直要将琏儿的馋虫勾去,于是每次路过此地的时候,他几乎都要进到店里来,吃一碗热气哄哄的牛肉面。
虽说名为牛肉面,但碗中牛肉却并不多。但值得称道的却是劲道的面以及鲜美的汤。不仅如此,那店主的小女儿也是可爱极了,虽说只有六七岁,但已懂得帮父母分忧。她帮店面的客人们将汤碗端到桌上,还不忘对他们甜甜一笑,这可爱的画面简直让所有人都哈哈一笑。
琏儿当然也喜欢这个时常欢乐的小女孩儿。不仅是他,如果你去这一家面馆,点一份牛肉面,然后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给你端过来,笑着对你说:“叔叔请吃面。”你也会喜欢上这个小女孩儿的。如果你非得嘴硬说没有感觉,那么,把你丢到江湖上四五年,然后再让你来此间吃面,听到这小女孩儿亲切地喊你叔叔,等到那个时候,你或许会落泪吧。
但是可惜得很,这家面馆今日早早地关门了,琏儿因此没有瞧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也没有吃到那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牛肉面。
琏儿叹气。他实在不该叹气,他这个年纪,应当正是朝气蓬勃血气十足的时候,本不该忧虑的。但是无论任何人,瞧见街上萧条的景象,我想都会忍不住叹气的。
琏儿犹记当初,每当夜晚,长安城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象。但这幅景象现在居然已经不在了,如今人们再不敢在夜晚出门,生怕成为街上暴死的冤魂。
不知怎的,琏儿居然又想起了那个喊他“少侠”的卖花女子。
他有点儿后悔当时没有问她寄住在哪里,如今想要问问她过得好不好,竟也觉得无处可去。倘若只是希翼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相逢的话,简直又让人觉得头痛无比。
但他又暗忖:倘若我与她有缘,该见时自会相见。他实在会安慰自己,只因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士,一来重视彼此的情谊,二来重视彼此间的缘分。江湖上又不知流传了多少侠侣见的佳话,都是给“缘分”二字系定的哩!
但是说来,他与那卖花女子倒真是有着不浅的缘分,这使得他们不仅在不久之后相见,而且还使得我们的琏少侠,简直成为了那卖花女子心目中的英雄呢。
但这暂且搁下不谈,我们只瞧瞧如今琏儿在这几日的发现。
他绝非无缘故出现在黄昏之后的,他要等一个人,一个前来杀他的人。
这个人或许使刀,或许用剑,或许赤手空拳,只凭着两只杀人指就能将人的喉骨捏碎;又或许这人是个女人,杀人不用刀剑,而善用白绫、袖箭、或者媚术。这女子又或许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翩翩自月中而来,独立于房顶之上,然后借着凄清的月光跳一支极为不俗的舞,单只是那个纤尘不染的身影,还有那悠然的舞姿,就能将琏儿的魂儿给勾去,然后让他将命搭在这里。
这些自然都是琏儿所想。事实上,那个人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
琏儿在这街巷上游荡着,夜色已落下,月亮已升起。
前几日琏儿出入人潮,已发现了将近二十个武林人士,他们目露精光,神气十足,极为不凡。
但他们并不能让琏儿放在心上,让他放在心上的是那些略带疲意的行客、穷酸的乞丐、满口脏话的赌客,又或者是刚从青楼里出来的嫖客。当然,还有身着黑衣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