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的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却像是过了好久一样,十分难熬。当大夫为林瑾荨包扎好时,她的身上全是冷汗,虚软无力的趴在床上。
这若是平时,林瑾荨根本不会弱到连这小小的刀伤都受不住,可偏偏她之前被下了毒,还没恢复好就又来了这么一出。林瑾荨这般,已经是很能忍了。
“少爷,姑娘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这几日饮食一定要清淡,并且切记不要过度用力,以免拉扯到伤口。”大夫交代好一系列的琐事,便在小厮的引路下离开了沈府。
林瑾荨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心一并放松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沈成言,他的神情还是有些紧张,依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林瑾荨从他的掌中抽出手来,回握了他的,然后故意轻松的说笑:“放松些,搞得好像受伤的是你一样。”
沈成言看向林瑾荨苍白的笑,心里更不是滋味:“都是哥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不是你的错,今日纯属意外。”
“是谁做的?”
“是以前的仇家罢了,没多大事。”林瑾荨云淡风轻道,好似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沈成言听罢心急起来,语调也抬高了些:“没多大事?你都受伤了,怎么就没事了?”
林瑾荨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你放心,都解决了。”
“真的?”
“真的,”林瑾荨肯定的点头,“你妹妹我现在武功高的很,三两下就解决了。”
“下次若再有这种事你直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不需你亲自出手。”
“好。”林瑾荨没反驳,淡淡的顺着沈成言的话回答。可是,她怎么可能告诉哥哥呢。告诉他,不就意味着把他卷入了危险。但凡和拂千堂扯上关系的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为了保护沈成言,林瑾荨绝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一点关于拂千堂之事。
沈成言疼惜的摸了摸林瑾荨的头,轻柔道:“你好好睡会吧,我先出去了。”
林瑾荨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她与裴在洲经历的事情,一幕幕的回放着。从最开始在青楼相见,到今日他为救自己以身试毒,再到他骗了自己却无从解释。心中悄然酝酿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积压在心底,堵得难受极了。
裴在洲怅然的坐在屋子里,表情凝重,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林瑾荨送他的扇子,一直难以恢复平静。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无解的,这只是个开端,他事实上不止这一件事隐瞒了林瑾荨。
难道他们真的从此要形同陌路,再无相见?
想到这儿,裴在洲的心忽地一窒,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林瑾荨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再睁开眼睛,天竟然都黑了。她慢慢的撑起身子,下床披了件衣服准备出去。身上的力气完全恢复过来,伤口也减轻了些疼痛。
黑漆漆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弯弯的下玄月,围绕着三两颗星星忽明忽暗。风不再像寒冬那般刺骨,倒是多了些春的柔和。
“醒了?感觉如何?”沈成言正好朝这边走来,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林瑾荨。
“好多了。”林瑾荨轻轻回答道。
“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饭?”
“好。”
“对了,来了个公子说是找你的。”沈成言小心的扶着林瑾荨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谁?”
“他说他叫霍······霍什么珩。”
“霍凌珩?”
“对,就是霍凌珩。”
“他怎么来了?”林瑾荨惊讶不已,霍凌珩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会来平兴城?
“你们认识?”
林瑾荨颔首道:“对,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那你是先吃饭,还是······”
“让他一起来饭厅吧。”
沈成言立即吩咐下人去找霍凌珩,然后和林瑾荨来到饭厅。
饭菜都已做好摆在桌上,林瑾荨定睛一瞧,都是她喜欢吃的。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中间那一大盘糖醋排骨上,挑眉道:“糖醋排骨?”
“嗯哼,按照你当年的喜好做的,”沈成言给她倒了水,“也不知这些年你的口味有没有变化。”
林瑾荨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先夹了一块排骨到沈成言碗中:“喏,这块算补偿当年了。”沈成言看着林瑾荨,笑得温暖。
当年饭桌上只要一有糖醋排骨,他兄妹二人总会抢着吃。当盘子里只剩最后一块时,他二人更是寸步不让,都不肯让给对方。每逢此时,都得母亲发话才能解决:“谨骞,你是哥哥,怎么连一块排骨都要和妹妹抢?”
然后结局就是,林瑾荨开心的啃着排骨,像是炫耀似的吃得很香。沈成言只能嘟着小嘴,一脸幽怨的狠狠瞪着林瑾荨。
这些画面仿佛就在昨天,清晰且生动的浮现于二人脑海中。
沈成言一下子轻笑出声,也夹了一块排骨到林瑾荨碗中:“我胸襟豁达,从未计较过。”
林瑾荨莞尔,夹起排骨吃的津津有味。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口中的这块排骨是这十年间吃过的最好吃的糖醋排骨。
吃着吃着,心里变得暖烘烘的;吃着吃着,鼻子开始有些发酸,眼眶里漫着一股淡淡的水雾。
沈成言察觉到林瑾荨有些不对劲,关心道:“你怎么了?”
林瑾荨吸吸鼻子,抬眸,嘴角弯起:“哥,这些年我好想你。”
这话听得沈成言心中一涩,呼吸跟着沉了不少。
他又何尝不是?
沈成言起身走到林瑾荨身边,轻轻将她的头靠到自己身上,轻柔的安抚道:“是哥的错。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补偿这些年你受的苦。”
林瑾荨轻轻点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公子,您这边请。”顺着小厮的指引,霍凌珩看到了林瑾荨。可是,站在旁边的这个人又是谁,林瑾荨怎么会和他如此亲密?霍凌珩的心忍不住提起,紧张的迈出步子:
“瑾荨。”
林瑾荨闻声看去,霍凌珩正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久不见啊。”
霍凌珩走进饭厅,端详着沈成言道:“这位是?”
“哦,介绍一下,他是沈家大少爷,也是我的,”林瑾荨顿了一下,“亲哥哥。”
霍凌珩松了一口气,神情跟着缓和了不少,温润如常:“幸会,我是瑾荨的发小,霍凌珩。”一边说一边行了个拱手礼。
“霍公子不必客气,在下沈成言,是林瑾荨的哥哥。”沈成言也跟着回了一礼。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林瑾荨问霍凌珩。
“怕会打扰到你们。”
“不会,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么客气了,快坐下一起吃吧。”林瑾荨摇头道。
霍凌珩坐下后,才反应过来个中怪异,忍不住发问:“瑾荨,我有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嗯,你说。”林瑾荨专注的吃着饭,随意的回答道。
“你哥哥怎么会是沈家少爷呢?”
林瑾荨口中正在咀嚼着食物,一时腾不出空回答他的问题。沈成言见状,直接接过问题:“我替她回答吧。我呢,原名叫林谨骞,儿时不慎与家人走散,后来恰巧被这沈家老爷遇上,就将我收养了,所以我才会成为今日的沈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