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蒲城是位于务涂谷北方不足百里的一座小城。因其周围地势平坦,适宜屯田,之前的匈奴驻军便在此耕种。汉军收复西域后,选择在此地继续屯田,所以耿恭和他的数百将士直接驻扎在了金蒲城。
这日,晴空万里,春风习习,一行穿着戎服的汉军正行走在城外的旷野中。
“工坊的农具打造的如何了?”带头的军人开口问道,他的身高足有八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好似一颗巨树矗立在人群中。
“回校尉,现已打造犁一百个,撅200把,工坊正在夜以继日的继续打造。”
说话的是工坊的主事老张,敞开的衣襟显示其应该是刚在铁匠作坊里干完活,黝黑的肌肉仿佛木炭般结实。
“不行,如此速度,定会误了春耕。”校尉眉头一皱,继续说道,“算了,你算一下还需要多少农具,今明两日从附近集市购买,所需费用,由军需支取。”
“喏。”
塞外驻军,最紧要的便是屯田事宜。之前的匈奴都是简单的粗耕粗种,耕地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所以刚过完冬,耿恭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属下出来视察耕地,制定今年的屯田计划。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着。
“明日,每曲各出一屯,先将城内和城边菜地翻耕。待到农具到位,三曲划分好各自地段,除值守、斥候和伙房人等,其他人一律参与翻耕,要确保下种之前,将田地全部翻耕完成。”
“校尉,各级官长也要参与劳作?”说话的是军侯宫勇,此人能征善战,不过向来不喜劳作。
“这是自然。”
“校尉,如此,怕是部分军吏会有所不满。”搭话的是大胡子,耿恭部队军龄最长的老兵,40来岁的年纪,长了一脸大胡子,同为军侯。
“放屁,范羌,你对屯田有何不满?”副校尉陈山历来以军法严厉而著称,耿恭不在时,便是由他代理职务,将士们都很害怕他。
“回副校尉,我没有不满。”范羌是校尉署军吏,此时随行,是来伺候两位大人的。
“他娘的,我看是你们几个有所不满吧。”看到几人不好意思的笑了,陈山继续说道,“田地翻耕之事,自我开始……”
“不,自我开始,人人参与。我、副校尉和司马,三人就跟着你们三曲劳作,每日翻耕田亩比我三人少的,一律军法处置。”耿恭在一旁斩钉截铁地说道。
“喏。”众人一起答道。
大事议定,几人开始折返,顺便讨论着今日的哺食吃些什么。
“对了,还有酒水,司马,这几日多联络几个商贩,看能否把酒直接运来金蒲城。每日劳作体乏,给儿郎们多备酒水。”耿恭一拍脑袋,想起了另一件大事。
“喏。”石修乃是耿恭军中司马,本应管理军事,但是耿恭和副校尉陈山二人强势,日常管理一些杂物。
这时,一匹快马飞也似的冲到了众人面前。
“务涂谷遇袭,信使已在城中。”
耿恭立刻拖下骑士,跳上了战马,向着城内疾驰。
不大的校尉署内,医官正在医治受伤的信使,看到耿恭进来,信使马上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耿将军,救救车师后国,救救务涂谷吧。”
“你不要哭,先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耿恭蹲在对方旁边说道。
“今日上午,几个牧民突然来报,说是城外发现了匈奴兵,国王马上安排了斥候出城侦察,不久,斥候报告说,匈奴军队正在展开,准备包围务涂谷,国王立刻就派出了几批信使,结果我们刚出城就遭到了匈奴的游骑,一番交战,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想必现在匈奴已经开始攻城了。”
“匈奴有多少人?打得谁的旗号?”
“匈奴应该不下数万,追击我们的就有好几百,打的是左鹿蠡王的旗号。”
“你先好生歇息吧,我会组织大军,救援务涂谷的。”
“安不该在此叩谢将军的大义了。”信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耿恭已不想多言,就算信使的话有些许夸张,就算匈奴只有几千骑,那也远远不如自己可以对付的了的。最近的关宠军也只有500人,自保尚可,但让他来救援自己那就是痴人说梦。若是派信使回国求援,路途遥远,加上大军整备,怕是不下两月有余,只怕自己的尸体都让匈奴人踩碎了。
这时,方才的众人也已回来,满身的尘土,应该是小跑回来的。
耿恭立即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大胡子。”
“在。”
“你立即回去穿甲,带几个身手好的儿郎,往务涂谷一趟,查探到底是什么情况,记住,天黑以前务必回城。”
“喏。”
这是派往务涂谷的斥候,自己先要搞清楚情况。
“宫勇、马鸿。”
“末将在。”
“你二人整顿兵马,分发装备,给战马喂饱粟米,随时准备支援务涂谷。”
“喏。”
这是给务涂谷准备的援军。
“司马石修。”
“末将在。”
“你立刻命令剩余我军登城备战,关闭城门,斥候侦骑巡逻左近。”
“喏。”
安静了,整个校尉署只剩下了正副校尉二人,二人默默地着完甲,相对无言。
“这下算是不用翻耕屯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山率先开口问道。
“我倒是宁可屯田,也不想面对几万匈奴骑兵。”耿恭把玩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两曲太多了,再给你留下一曲吧,不然你这儿没法守。”
“你们守住务涂谷,金蒲城才能无虞。若是务涂谷守不住,就是再来五百人,金蒲城也守不住。”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别卖关子,有话就说。”
“如果我在务涂谷有失,你就不要在金蒲城了,这儿四面开阔,没法防御。尽快转移到疏勒城,那儿的地形复杂,应该能撑到援军。”
“我相信你能守住。”耿恭略有思绪,然后看着陈山坚定地说道。
饭点到了,两人静静地吃完粟米饭,又是漫长地等待。陈山无聊地敲着桌子,而耿恭则是继续把玩着自己的胡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变得昏暗,外面终于响起了马匹的嘶鸣声,紧跟着穿着皮甲的大胡子就大步走了进来。
“校尉,副校尉。”大胡子向两人行礼之后,继续说道,“匈奴人不下两万骑兵,正在围攻务涂谷。”
耿恭发出了几声苦笑,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该怀疑信使的话。
“大胡子,你再办件事儿再去吃饭,把宫勇和马鸿两部集结到城门口。”副校尉抓紧安排了接下来的行动。
“喏。”
很快,三百名全副武装的汉军站在了城门前,士卒们都穿着铁札甲,手持长枪而立,挎着环首刀,背负着自己的盾牌,而一旁的战马上,放着弓弩和箭囊。初春的晚风还是带着些许寒意,但是将士们仍然精神抖擞,时刻准备着踏平匈奴,重建封狼居胥的伟大功勋。
“务必小心车师军队,他们有很多人亲近匈奴。”
“我从来都只相信我们汉儿。”
“行军时要十分掩蔽,车师人今晚不会给你们开城门,你们先在城下歇息,天亮后入城。”
耿恭和陈山两人并排走来,看着队列整齐的健儿们,心底的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拿酒来,我要送儿郎们一程。”
很快,每个人都拿了一个大碗,抱着酒坛的士兵给每人倒了满满一碗。
“诸君,耿某寡言,满饮此杯,同杀贼,共还乡。”
“同杀贼,共还乡。”城上城下的所有汉军一起喊道。
“举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