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们也不急,”高才停顿了下说道,“今天真奇怪,不光阴天,现在又起了雾,我先给你讲讲,然后再到那边的陈列区看看,等雾散了再说。”
“好。”石翼答应一声,就错肩跟着高才向前走去。
“石兄弟,你看那两根木桩了吗?”
高才走得很慢,走到路中央指指那两根粗大的木桩说道,“那就是以前的校场大门,听老人说以前那上面还有门楼,门楼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匾额,远远就能看到,不像现在光秃秃的两根木桩子。两侧的拒马外沿还有一排,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拆除掉了……”
石翼一脸认真地跟着高才,不声不响听他津津有味地讲着,有时还略略点头应着,只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冥想中,停留在那声久远的呼唤里。
他很清楚,刚才的那一幕不是在意识中梦幻中恰然相遇,而是来自记忆深处里那伸手可触的感念,那是他与自己的对话,虽简洁明快,但却无比震撼,“你怎会是这样?你怎会是这样……”
他在心里默然念着,难道那个盔甲鲜明的魁伟将军真的是自己,而此刻的自己却不曾是自己?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思绪万千。
他扪心自问: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许是天色阴暗的缘故,空旷的校场内,除了隐约看着远处有几人在练习器械外,并无他人。
高才见石翼一直饶有趣味地听他讲述着,再加上雾气湿重,视物不清,因而,说的更加起劲,将校场的分区、功能、包括里面出现的趣闻轶事都津津乐道地给石翼讲了起来。
他想着,石翼如扎根在此,能成为一个好猎手,这也是应知道的。
石翼跟随着高才,他根本无心听他讲些什么,只是边走边思忖着刚才所念及的那一幕,在进入那校场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体内那感知的力量更加强烈,而那心底深处的记忆,也更加清晰。
同时,他体内丹田中有一股莫名的元力在缓缓流动起来,随着他的感知,正充斥到他的脉络中,滋润着他的每一寸躯体。
而此时,他的目力也开始变得强大,似能看的更清更远,透过那朦胧的迷雾,眼前的校场被他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他有些奇怪,觉得那些雾气正随着他的走动正慢慢地向四周消散,而那心念所及之处,像印证着那虚幻中肃然走过的将军正是他自己。
只是,是什么,让他把那一以贯之的记忆似被那亘古的岁月所斩断,让他已然忘记了过去的自己……
他不禁有些感伤,既然已然忘记,却为何又让他在乍然间想起,这——到底是为什么?
高才自顾自给石翼讲着,在雾气中沿着场内的路走了一段时间后。
不经意间,他惊异地发现,周遭的景致怎么变得清晰起来,再细细一看,不禁猛然一惊,因那迷雾像是被风吹那样消散,只是,像害怕他们一样,在向他们周围四下散去。
他四处望望,见并无异样,也感触不到任何风声,再看看石翼,见他有些皱眉,显得有些忧心。
心想是否石翼也看到了此异象,所以害怕有了些担心?
于是,他稍微放平下了心态,想今天这天是有些反常,一大早就阴沉沉的,而这里又大雾弥漫,虽然这会儿这雾散的蹊跷,有些古怪,但那搏击场还有几个人在练习。
石翼虽看着害怕,毕竟是他们两人在一起,因而,他不能表现出惧意来。
想到此,他呵呵一笑,说道,“石兄弟,走累了吧?这雾散的好快,我们去那边陈列室看看吧,看看那些先人们留下的功勋如何?”
“好的。”
石翼听高才如此说,已然感知到他心内的波动,他本还担心自己的元力被他感触出来惊吓到他,见他以己度人,正合心意,忙点头答应。
陈列室在校场的正中间,说是陈列室其实只是些大型动物的室外展室,是他们这些军士有记录以来每年猎过最大动物的头骨展示,为了防止风吹雨打,上面搭了一长溜草棚遮蔽而已。
高才走在前面,向石翼介绍着那些动物的头骨,让石翼颇感惊讶的是,里面除了那些大型食草动物外,竟然狼虫虎豹都有。
它们从百年间就陈列在此,看着白骨森森,尤为可怖。
而每个头骨旁竖立的那个牌子上,正书写着让那些个后辈们仰视的伟大先人们,那遒劲有力的字迹正召唤着后人们去追赶超越那些前辈们的荣耀。
高才边走边给石翼介绍说,这里陈列着近百年来他们这个庄子里最厉害猎手所猎到的猎物,只有后来者所获得猎物超越前者,并在一年中是同一猎物中最大的,才有机会永久地放置在这儿,让后人们仰视……
因而每到这里,都能给人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石翼看着那些有些瘆人的头骨,一时间竟在他心里泛起层层的波澜。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油然升起,这绝不是梦境或是巧合,这些感触都切切实实存在他那厚重的记忆里,那跨马狂奔、张弓引箭、飞足急刺及猎取猎物的满足感不时涌上心头,那个神俊英武的男子也是自己。
随着体内的元力涌动,他不再怀疑,更不假迟疑,对着高才不禁点头,连声称是。
他们走到最后一个猎物前,见是一个獠牙高挑的野猪头,看骨头颜色应是今年新猎的。
说到这里,高才突然噤了声,脸上露出难以为情的笑,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石翼不解,看向一侧的竖牌时,只见上面写着:“X年,山彘,体长——重量——狩猎人:高义。”他顿时明白,尔后指着惊讶地问道,“高兄弟,这野猪就是……”
“正是,”高才有些勉为其难,忙解释道,“就是上次猎到的那只,不过,这只虽比往年的那些都大,但如真能立在这儿,还要看今年冬猎的情况,看还有没有人猎到比这只大的,如果没有,这只就能长久地放在这儿让人看了……”
他说到这儿,声音忽然变小了许多,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看着若有所思。